然后便是一个人生的开始,相较于温临毓曾经所经历过的世界,这个以古地球为背景的考核世界对他来说颇好适应,甚至反而比考核世界之外的世界更让他熟悉,几乎就算做是度假了。
这个人生像是被按了快进键,不久就到了终止。
许是太过真实了,在虚拟的世界里待得久了,就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身处现世的感觉。
温临毓仰躺在藤椅上,看见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以及无数被染红了的白云,随着藤椅轻微的晃动,视线也晃动起来,他尚还能够感受到微风拂过他鬓角的凉意,鼻间的茶香真实无比,他所有的感觉都开始慢慢消退。
他有一种预感,若是再一次回到这些无穷无尽的世界里,甚至于在这个他所处的世界之后再进入一个世界,他的所有认知都会达到一种极限,然后开始慢慢崩溃、紊乱。
最终他眼中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尚不知晓。
*
“这是你的宿舍号。”那位考官老师在他手腕戴着的光脑虚拟地图上标注了一下位置,期间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好几眼。
温临毓还有点没从考核的记忆里缓过来,一时之间也没将那考官的眼神放在心上。
他从考核仓里出来的时候看到那虚拟屏幕上面自己的考试证上敲了合格的红章,不过具体的评级与分数这个时候似乎是不公布的,要所有考生考核完毕之后与排名一同公布在光脑上。
温临毓从考核中心出来,周围都看不到同他一样考核完毕的人,他往四周瞧了瞧,心里有些疑虑。
温临毓抬起手摸了摸额心,也不知怎么的,从考核世界里登出的时候总觉得像是什么东西在他额头那儿轻触了一下。
……水滴?
他摇了摇头。
*
与肃静的联邦第一军校相隔较远的一个地方。
医院里兵荒马乱。
“医生!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一定要救好他……”女子看着医疗舱内的男子,口中语无伦次起来,“他忽然间就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后来……后来……”
她看着那个男子脸上覆盖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斑点,噤了声。
男医生示意身边的人扶着无声痛哭的女子,到隔离病房外的长凳上坐着。
“周女士,现在冷静一点了吗?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有没有经常性的精神恍惚?”年长的男医生轻声问。
女子茫然了一瞬,认真想了想,说:“大概半个月以前,就有些不太对劲……我和他说话,也经常发呆听不见……”
“那你的丈夫最近有接触过全界,或者进入全界吗?”
“他……他的精神状态很差,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太累了,而且也不怎么登录全界,也不许我登录……脸上还有身上都开始生小黑斑,一开始很少很小,后来慢慢多了起来……”
女子侧头看着透明玻璃相隔的隔离病房之中的男子,眼泪又从眼睛里淌了下来。
男医生想了一想怎么措辞,干脆直截了当的道:“周女士你的丈夫得的可能是一种很可怕的传染病,你需要配合我们做几天的隔离,至于你的丈夫……”他顿了顿,收了音。
“我知道!我知道!”女子突然捂住脸大喊,“他活不过来了是不是?我知道的……我看到他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在和我告别……”
……
躺在治疗舱里的男子满脸的黑斑,还在不断的增多,治疗舱浅蓝色的光芒也无法减慢那些东西的扩散。
黑斑像是活物一般游动了起来,游动过的地方似乎都缓慢的变得透明起来。
男医生在身旁女子的哭泣声里沉默下来,脑海里浮现那些被锁在医院档案柜里的病例。
比神游症还要可怕的病魔——
虫病。
得了这种病的人会遭遇极为彻底的精神力消退,全部的精神力都如同被虫子蛀掉的木头一般被啃噬殆尽,直至完完全全的死亡。
这是一个全然不可逆的过程。
一旦出现了这种病的症状,能做的便只有等待死神的降临。
而且当年虫病第一次爆发之时,还有人传言说得了这一种病症,便是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最后无法回到亚当身边长眠。
男医生皱起了眉头,心脏狂跳起来。
几十年前的噩梦会重演吗?
亚当庇佑众生,阿门。
*
这个世界的尽头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尽头是一座灯塔。
灯塔的一面是正常的世界,另一面是虚无——那不是寸草不生的模样,而是彻底的虚无与黑暗,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獠牙毕露的深渊。
神秘的灯塔之中是一个研究所。
这个研究所十分的特别,从来没有人进入,同样也没有人出去。
就如同是一个无人研究所一般。
灯塔照耀着的那一面就如同被什么包围起来的一个末日里的伊甸园。
那么脆弱,也那么明亮。
研究所的最深处有着一个比之生命都更加明亮的光球。
如果有人在这里便会发现,它所散发的蓝光,与治疗舱之中的蓝光极其的相似。
就如同是同出一源一样。
数据洪流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几乎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存在。
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