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久低声道:“在他人面前,青云山庄与天山,必得仇怨无比,待得叶长德罚了叶如泉叶如心,江湖道义已全,两派嫌隙也生。灵儿的孩子,必得冒认姓叶,冒那叶如泉之子,以这名义,叶庄主便可为其治病。风波过后,一切再各归其位。叶庄主这法子是最好的办法了,两全其美,又不起风波,为师,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祝萌听了,不由沉默半晌,半晌后,又忍不住问道:“那……师姐与师兄,这事要不要先告诉他们?”毕竟是他们的亲骨肉,如今他们要换孩子,不和父母说一声,岂非不妥?
时无久道:“等回去再说吧,明天,等叶如泉到了……”皱了眉头,没有说下去。
祝萌抬起头看他,道:“师父,你觉得叶庄主,或者是那叶长德,会怎么罚他们?”
时无久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对这个感兴趣:“像青云山庄这样的地方,一般是家法。”
若是天山,便是门规,犯了严重的错误要受二十鞭,若是青云山庄……
“叶庄主和我说了,如果他三弟回来,有可能会处死叶姑娘,让叶如泉受四十棒责——早先,他们家有过这样的先例。”
祝萌“啊”了一声,道:“可是,按江湖规矩,不至于此吧!”他们两人都在胁迫下如此,并非最大的祸首,尤其是叶如泉,可说是完全被动。二十棒责都能打死人,何况四十?若按天山的规矩算,主动地奸`淫妇女,这样的弟子,须鞭刑四十,死不了的就废除武功逐出山门,被迫的,那就要看后续结果如何了,如果后果不是太差,大多数时候,也就是二十鞭。棒子却比鞭子杀伤力要大许多,衙门中的杀威棒,打人五棒,就能让人卧床不起。四十棒,肯定打死打残了。
“这四十不会真下重手,只是做做样子。”时无久道,“叶长德,弃车保帅。”轻嗤一声,“让自己子女卷入七种武器的风波,他早便做好牺牲他们的准备……处死女儿平息天山怒火——有人偿命,天山自不可再行追究,保全他们的名声,而留下儿子,便可去求娶阮家八小姐,叶如泉要让他父亲同意他娶水琪,一定告诉过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与水琪都已有夫妻之实,叶长德却还让他去娶阮家小姐。若说他顾及天山,早先做什么去了,这算哪门子的顾及?”
祝萌耳边,一下浮现了叶如心曾说过的话——“你是天山派弟子,从小自是被人宠着爱着,我却不是,我爹不甘心永留青云山庄,一直在找七种武器……”“莫说这回,就是从前那么多回,若非我聪明,我与哥哥也死了!”
“……这叶如心倒是坦诚,未曾避讳自己的过错,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家,竟会想到以他人清白作挟,心性不纯,已堕邪道……”
祝萌忍不住道:“她,她的心中,还是有善意的。”
时无久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祝萌便连忙道:“我刚来的时候,说自己是天山派弟子,她失魂落魄地一个人爬上屋顶——我去问她水姑娘的事情,她害我摔下了屋顶,原本她直接跑掉便是,但是,担心我摔死,还是回来看我了……”而且,是她下的药,她直接供认不讳了。她若抵赖,将事情推到胡非为头上,他们这群人,自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萌萌。”时无久道,“为师并不是说她完全没有善心。敢承认这事与她有关,她已算很有担当了,可是,这世上不是诚实的人,就都是好人。正邪不分,善恶不辨,如若这般,纵然诚实,那又如何?”
祝萌道:“总有办法,叫她转回正道。她有她父亲的缘故,我看她,她还是有机会改邪归正的。”
“事情已经做下了,有的时候,一步错,步步错……”顿了顿,时无久方才叹道,“水琪的事情,她一定会记她一辈子……”
祝萌在他怀中,幽幽地道:“师父这一生中,从未做过无法转圜的错事,对否?”
时无久没有回答。
祝萌道:“其实,我有想过的,如果我是水琪,知晓了那个消息,会否执意告密?”垂下眼,又道,“如果我是叶姑娘,水琪告密,我与自己哥哥就要被杀……如果是我呢,我会怎么做?”
时无久道:“你什么都不会做。”
“啊?”祝萌愣愣地道。
时无久静静地道:“萌萌,你不需要那般类比,你不是她们。”
如果祝萌是水琪,祝萌心软,当然不会告密,如果祝萌是叶如心,祝萌心善,肯定也不会做那样的事阻止水琪。
祝萌本想说自己会的,可是真往深里想想,若轮到他,他一定不会。
“这事水琪确有不对之处……”可以说,如果叶如心和叶如泉就那样被胡非为杀掉了,这时候,便该是青云山庄找天山派的麻烦了。“然而逝者已矣,再去说谁对谁错都没有意义。便是水琪心狠了些,难道她就该受这些苦楚?”摸了摸祝萌的脑袋,“为师知道你迷惑叶姑娘可否算作自保。但是,若真纯善之人,便是想自保,那也不会以伤害他人为代价。她既然愿意承认,便是想要承担了。往后如何,并不是全无改正机会。但若要他人改观,不能凭她过去是否情有可原,她要如何,得看未来。”
时无久的意思,便是叶如心还有机会了,叶长德毕竟没有回青云山庄,叶长胜处置他们,自然会更按江湖规矩。祝萌心中放下了大半石头,而后,又忍不住想:可惜我和她是没有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