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他是修士,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东西?就要不顾自己的伤痛去救他人?”
画面消失了,可宋怀尘与木偶间的联系还在,即使陆亭云将它装进了须弥袋中,宋怀尘依然能察觉他的动向。陆亭云确实沿着线索去找人了。
黄药师惊骇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陡然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擦过树梢,撕开树应,照亮宋怀尘半边脸。
男人在明暗交错中陡现诡谲,黄药师看见他的眼睛,看见他瞳孔深处燃烧着的暗火,倒吸一口凉气:“你走火入魔了?!”
与宋怀尘相处时间是不长,但黄药师不认为他是面热心冷的人,若宋怀尘之前真是装的,他没道理现在突然脱下伪装。
宋怀尘此番说法实在太令人震惊,仔细想一想,一番话看似像模像样,实则更像是发泄,语无伦次伤人伤己,完全不似他平日的作风。
黄药师自方丈山来,见多了因各种原因求石问药的修士,在冷静下来后,终于发现了宋怀尘的不妥:“你关心那个叫陆亭云的——关心和你只有一面之缘的修士,却字字句句针对和你朝夕相处的映山湖村民,你自己没察觉不对吗?”
“境界不稳事关根本,你不和我说是自然,但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
宋怀尘自然感觉到了,可心魔不是你察觉到了就能避免的,一如杀了狙如也无法阻止灾难的发生。
男人闭口不言,嘴角的线条平直,衬着他那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真的便透出股冷情冷心的气质。宋怀尘在想,狙如预示的灾祸莫非就是他自己?这个念头投入他如岩浆沸腾的内心,并没有激起更大的涟漪。
“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个方丈山的药师,死局之外我们无能为力,再大的矛盾也能暂时搁下,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你肯不肯让我探脉,给你疗伤?”
“既然是心魔,那我的回答当然是不肯。”宋怀尘面无表情,“医者仁心——我没有讽刺的意思,但现在,我只能对你的好意说声抱歉了。”
他抛了块玉简给黄药师,转身往回走:“这是控制木偶的法子,你自己看,我去闭个关。”
黄药师接了玉简,无话可说,闭关确实是巩固境界最常见的方法:“安心去吧,”他只能安慰他,“我替你看着陆亭云。”
可惜此刻的宋怀尘失去了道谢的能力,只硬邦邦的挤出一句:“我和他不熟。”
说了要闭关的宋怀尘像模像样的在房间里打了禁制,掏出灵石摆好聚灵阵。然而他往阵中一坐却掏出了黄药师给的“□□”,往口中送了一颗。
经脉收缩的剧痛席卷而来,宋怀尘闭目忍耐。
他直忍得浑身都麻木了,剧痛却仍不依不饶,并集中到了右肩上。
宋怀尘睁眼去看,一看吓一跳。
他看见了一颗獠牙,嵌在自己肩膀上。
宋怀尘想都不想,右肩忍痛下压,左手挥出,直接一拳砸过去。
一声短促的哀嚎证明宋怀尘的攻击奏了效,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浑身发麻,宋怀尘拳头上的触感非常奇怪。
男人甩甩手,下意识的用眼神一瞟,这一瞥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哪是手啊,分明是截木头!
他僵硬的扭头去看肩膀,看全身,统统都是木头,关节处还相当眼熟。
宋怀尘整个人都震惊了,心魔直接被震飞,他想:卧了个大槽。
哀嚎声尚未遁远,宋怀尘闻声望去,是一只,有他两个大的猫。
野猫弓着背,龇着牙,时而发出痛号声,时而从喉咙里挤出恐吓声,宋怀尘往前走一步,它就往后退一步,显然被这个会动的猫抓板吓破了胆。
宋怀尘迈出第二步,色厉内荏的野猫掉头跑了。
比宋怀尘更高的杂草剧烈晃动,而后归于平静。
莫名其妙变成了木偶的宋怀尘抬手敲敲胸膛,咚咚咚,是空心的,里面大概还装着一张来自鹤亭望的符纸。
宋怀尘试着咳嗽,木偶没发出声音,于是他知道自己是说不了话的。
木偶虽然精巧,到底不如人体灵活,宋怀尘笨手笨脚的挪动着,尝试着适应这个身体。
在震惊过后,他觉得新奇,在察觉内心的焦躁消失之后,他更是开心了起来,完全不为自己当下处境担心,更不去烦恼自己如何回去,或者说,还回不回得去自己的身体。
宋怀尘想:每次晋阶都要出幺蛾子,这次不光被从鹤望亭扔了下来,还索性都不让我做人了,倒也,很有意思。
正这么想着,一声模糊的咳嗽从背后传来,宋怀尘还没想好是去看还是躲,就听见那声半梦半醒的咳嗽连成了一长串,声嘶力竭。
“你……”
夹杂着咳嗽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随即宋怀尘寄身的木偶就被提了起来。
陆亭云唇角还带着血,又低头咳了两声才接上了自己的话:“你果然是装的。”
“那么复杂的符文,怎么可能只有传音一个功效?”陆亭云笑着,笑容里既有成年人的审慎,又有孩子气的跃跃欲试,“该怎么称呼你?成了精的木头人?”
被陆亭云提在手里的宋怀尘看着那张气血两亏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真的很不习惯从这个角度看人。
于是他像对付那只猫一样,对陆亭云的大脸挥出了一拳。
第10 章
陆亭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松松挡下了小木偶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