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云伸手,抢下了后素的残魂。
“做事留一线。”他迈出了宋怀尘给他圈出的画地为牢,“你教我的。”
“我不在乎多背一份因果。”宋怀尘将刀杵在地上,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喘息声。男人微微弓了背,身体重量大半压在刀柄上,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站稳一样。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陆亭云眼皮一跳,归剑入鞘,扶住了宋怀尘的胳膊。
宋怀尘看他一眼,又抬眼望向四周,火焰燃烧着,映山湖上结界黯淡,归园田居有了崩塌的征兆。刚刚强行借用封印的力量已经让他这具魂魄不堪重负,神魂上撕裂般的痛楚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他没法阻止鬼面突破结界遁入凡世,索性什么也不做了:“反正我已经背了这么多条命了。”
“做事留一线……你放出怨灵根本是不留余地,你为什么这么做?”陆亭云看着宋怀尘,眼神中透出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他大概猜到了宋怀尘的目的,语气里带上了难以掩饰的颤抖。陆亭云不是什么都不懂,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石头剑修已经是个有玲珑心肝的人了。这一世又是陆亭云主动去招惹了宋怀尘,“不管是青冥君还是宋怀尘,虽然称不上圣人,但后素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好人,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站在这里,你还能说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宋怀尘突然笑了,眼底映着一片红色的宋怀尘笑容里掺入了张狂——或者说疯狂,“伤天害理的事我做过两次,第一次,是为了逼你,第二次,是为了活下去。”
宋怀尘做了那么多布置,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他肯定还能回来,后素不希望他回来,就必须要他魂飞魄散。
宋怀尘不想死。
火光中的宋怀尘不再是那副出尘的模样,他沾染了满身烟火味,眼底的红色让他几乎有了魔相。
“我不想死,因为我想终有一天,能和你安安稳稳的长长久久。”
“……这是我,几万年的执念了。”距离宋怀尘第一眼看见陆亭云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好几万年了。
宋怀尘想起了曾经,画地为牢里的心魔就是执念。宋怀尘用一个圈注释了自己的执念,以提醒自己不忘。
想起来了,执念与本身融为一体。心魔不再以独立的意识存在,不用再独自承担那份痛苦,这就是他口中的解脱。
陷落声中,归园田居坍塌,映山湖上方结界出现裂纹,鬼面们仿佛也知道自由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一个个远离了宋怀尘,往结界上冲撞。
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响里,岌岌可危的结界回光返照般的明亮起来,凌冽正气将撞击结界的鬼面们烧成一团团飞烟,而结界上的裂纹也越发密集,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住。
陆亭云看了宋怀尘一眼,轻轻的松开了他,随即,剑光亮了起来。
大一品境界,在后素面前不够看,在凡世支起一个覆盖整个映山湖大小的剑阵,却是做得到的。
陆亭云剑气凌冽,正气浩然,靠的近的鬼面们化作了飞灰,然而同样的,剑阵被怨气沾染,骤然黯淡了下去。
鬼面怨气太重,数量太多,一座剑阵没几息就被彻底消耗了。
陆亭云又一座剑阵叠上。
疼痛与脱力感让宋怀尘几乎要站不住,他无力阻止陆亭云,也没想着去阻止他,宋怀尘只是摇了头:“你耗不过它们。”
大一品境界是没法做出映山湖结界的,映山湖结界都挡不住的东西,陆亭云不可能挡住,他暂时能阻止鬼面,不过是凭了剑上正气凌冽。
“它们阳寿未尽,你斩杀他们,会背上不必要的因果。放他们出去,不过是我又造就了一座映山湖,在地府待一段时间,就又回来了。”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在寻回了记忆后变得十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地府无常鬼循着动静找来了,“阎罗殿判下的刑罚将比前一次重上数倍。”
宋怀尘回头看撕开空间走出的莫洵:“但不至于魂飞魄散。”
莫洵给了肯定的答复:“不至于。”
黑衣黑发的无常看了看尤自努力的陆亭云,问宋怀尘:“要帮忙吗?我还欠你一次。”
宋怀尘毫不犹豫:“要,当然要。”
“我不知道陆亭云和地府做了什么交易,但不管交易是什么,把他付出的代价还回去。”
“我不需要!”陆亭云大声喝道,他没工夫问宋怀尘和莫洵间有什么来往,他在宋怀尘身上又看见了五衰相,放出怨灵的恶果已经开始在他身上体现了,这一发现让他持剑的手都不稳起来,“让莫洵把冤魂关回去!”
“我给陆亭云行方便,是看在青冥君你救了我一命的面子上,把代价还给他不是不可以,但地府有地府的规矩,拿走的得由替代的填上。”
莫洵先是回答了宋怀尘的话,同时将手中哭丧棒往地上用力一顿,墨色线条沿着地面蔓延,经过的地方,属于宋怀尘的火焰尽数熄灭。
无常鬼用灵力绘出了结界,代替陆亭云的剑阵,鬼面撞上墨色结界,就像软趴趴上撞,撼动不了它分毫。
“但我觉得陆亭云的提议也不错。”
“你让我选择,就得让我知道我在什么之间选择。”宋怀尘这话明着是在问莫洵,实际上是说给陆亭云听的,“陆亭云到底付出了什么?”
因为算命先生说宋怀尘没有阳寿,所以他猜测:“他的寿元?”
“没错。”陆亭云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