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宾利车停在一条肮脏逼仄的小巷前。
小巷前一盏破旧的灯,照亮地上的污迹斑斑。污迹之上,是低着头双手抱膝的阮阳。一米八几的个子,却蜷缩地像个迷途小孩,一副孤独又无助的模样。
目的地到了,人也找到了,路致远却不下车。
老林不敢催自己的老板,只敢在后视镜里偷偷打量。
路致远坐得笔直周正,过于挺直的腰背显出一丝僵硬。他偏着头,侧面冷硬坚毅,一双眼紧紧盯着路灯下的身影。昏暗的灯光下,难辨其表情。
老林猜不透路致远的想法,不敢打扰也不敢熄火,只能握着方向盘静静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后座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如一句绵长无奈的呢喃。等抬起头去看时,路致远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商务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沉稳的脚步声,“踏、踏、踏”,一步步拉进路致远和阮阳的距离。
听见声响,阮阳双肩颤了颤,随后缓缓抬头。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他脸色苍白、眼角微红,右脸颊一道伤痕血淋淋划破英俊的脸。
见到面前的路致远,似乎不敢相信,又习惯性挤出一丝笑。笑容配合微红的眼和受伤的脸,惨兮兮地令人心疼。他声音暗哑,带着不确定叫一声:“大哥?”
路致远站着不说话,他身形挺拔如神祗,身影经由路灯投影在阮阳身上,将他周身包裹进虚无的怀抱。
眼前的阮阳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明明受了伤,却努力表现乖巧听话模样。
他紧紧望住阮阳,长腿往前一迈,就迈到了阮阳面前。随后弯腰、伸手、收紧,一米八几的阮阳就被他轻松横抱在怀里。
路致远的胸口温热厚实,阮阳缩着脑袋往上靠,浑身滚烫的气息就过到了对方身上。路致远手臂收紧,将阮阳抱进车里,沉声吩咐老林:“回家。”
老林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错。心里的犹疑再压不住,试探着开口:“老板,这里离悦庭酒店比较近。”
路致远正把阮阳横放在后排座椅,闻言抬头,掀着眼皮看一眼老林,眼波冷冽沉静、眼神冷峻迫人。
老林硬生生被看得一哆嗦,再不敢多言,把车往城郊的别墅区开去。
阮阳被路致远抱进怀里的时候,已经全身滚烫、开始发烧了。
等被路致远带到御湖园的别墅时,他已经烧得神志不清,缩在怀里含糊不清地呓语不停。
把怀中人放到床上,路致远一手扯开领带,脱下西装扔到沙发上,随后静默地站立在床边。
每日上门打扫的阿姨被临时召唤回来,此时正拿着冰袋往阮阳额头上敷。
阿姨姓王,四五十岁的年纪,平日里难得见到路致远,更别提见路致远带“外人”回家。于是不免多看阮阳几眼。看了第一眼,王姨低呼:“这孩子模样儿可真俊”。再看第二眼就注意到了阮阳脸上干涸的血迹:“怎么受伤了,可别留下了疤。”于是念叨着下楼去找消毒水和纱布。
整个过程,路致远站在一旁,始终冷眼旁观。
阮阳的脑袋陷进柔软厚实的枕头,白皙的脸颊因为发烧浮起了两朵红晕,像白云间两朵浓淡相宜的彩霞,比平时里更添几分诱人。
只是他长睫颤动、双眉紧皱,一副痛苦模样,微张的嘴巴呓语不断。
路致远俯下身,把脑袋凑近阮阳,从断断续续的句子里依稀分辨出几个凌乱的词。
“小容”、“住手”、“还钱”、“放手”……
虽然无法从中辨别出完整的句子,却也可以想见这并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和故事。
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路致远缓缓抬手伸向阮阳的脸……
手掌即将触碰到阮阳紧皱的眉头时,卧室房门被轻轻敲响。
收手、站直,路致远脸色不变,微转头打量门口的几人。
门口站着三人。为首是低眉顺眼的老林,身后跟着刚刚赶到的家庭医生和拿着纱布、消毒水的王姨。
似乎在梦里感知到有人到来,阮阳整个人一颤,伸手向虚空里抓,叫了声“大哥。”
只是他嗓音暗哑,一声“大哥”叫得既轻且模糊。门口几人都没听清,只路致远回头看了他一眼。
短暂的一眼,几乎是在目光触及的瞬间就移开了。路致远对着家庭医生吩咐一句“给他看看”,就离开了卧室。
家庭医生不敢怠慢,立即提着医药箱为阮阳诊断……
阮阳是在第二天中午才悠悠醒转。一直等在旁边的家庭医生确认他退烧无大碍后才离开。而王姨也赶紧从楼下端来熬了一上午的鸡丝粥。
鸡丝粥温热飘香,米粒粘稠、鸡丝嫩滑,饿了一整晚的阮阳抬头望一眼陌生奢华的房间,再低头看一眼冒着腾腾热气的粥碗,一颗脑袋又沉又空,有点懵逼,有点反应不及。
阮阳的表现看在王姨眼里,那就是典型的“饿昏了头”的表现。可不是,饿了一整天能不饿嘛!于是赶紧凑近身子,老母亲般慈祥热情,打算亲自给阮阳喂粥。
阮阳吓得一激灵,全部精力用来应对王姨的热情。但中年妇女向来是最强斗士,阮阳最终斗败,乖乖就着王姨的手喝粥。
王姨精气神极好又热情,一边有条不紊喂着粥,一边絮絮叨叨描述起了昨夜情景。
什么“你是被路总直接抱上楼的”,什么“当时你身上烫的呀,整个人都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