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贤淡淡一笑,李舒一声闯林哥,将他的思绪拉回多年前。那时候他是个小小少年,常被父亲抱在膝头读书,世人多抱孙不抱子,父亲却对他格外疼宠有加。
一眨眼,父亲都去世十八年了。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都快两个十年了,竟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谭宗贤忍辱负重,躲在齐王麾下九年,整整九年。老天有眼,齐王继位了。原以为齐王继位,他的胜算会更大一些,却没想到,他从和景二十三年,一直等到开泰六年,掐指一算,又是七年。
前路渺渺无望,谭宗贤叹息一声,靠在宽大的圈椅上沉默不语。
他手无权势时,报仇无力。他手里有滔天权势时,却缚手缚脚,行不得一步。齐王如今霸着开泰帝的位子舍不得归还,一步步筹谋如何将大魏江山一统千秋。
如此这般,谭宗贤更加不敢透漏,‘扬州瘦马’是官养**的产物。若是齐王知道,他手上有治辖百官的利器,怎么肯眼睁睁的看着他摧毁这条线。
如今朝堂局势紧张,郑太妃和宣武大将军逼着皇上立太子,诚然,开泰帝并不愿立太子,也不愿将帝位归还和景帝那一脉。却苦于不能说出口,又不能表露的太明显。只能暂且搪塞度日。
前有二皇子虎视眈眈,后有四皇子横插一脚。王国舅听到皇上要立太子的消息,不知从哪拎出来十二岁的男孩,说是废后皇后所出。一时朝野震惊,王皇后所出,正宫嫡子!天下最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更让人心惊的是,王国舅说的还极有可能是真的。
开泰帝和谭宗贤怎么调查,都查不出破绽。谭宗贤心知,开泰帝如今也矛盾不已,此时认下四皇子的确是个办法,而且还是个再好不过的办法。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再贴心不过。
可这个枕头可不好接,当下是睡舒服了。日后可是一个大隐患,去之不掉的毒瘤。
用四皇子和王国舅的势力,暂时压住二皇子,让二皇子灭掉当太子的心,可行。开泰帝坐山观虎斗,只等二皇子和四皇子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可朝堂上就更难看了,原本齐王党和二皇子党已经把朝堂搅成一滩浑水。如过再搅合进来一个四皇子,朝堂上岂不是乱成一锅粥了。
说句不好听的,当年和景帝去世的时候,宣武大将军、刘宗光以及礼部尚书严福光,内礼大太监韦九孝都在场。太后给开泰帝交过底,和景帝去世其实是一场阴谋,一场宫变。
刘宗光搞不好就是二皇子的人。
朝堂三足鼎立,谭宗贤、刘宗光、王国舅。谭宗贤自己肯定是保齐派,他是齐地出身,便是开泰帝驾崩了,他也会拥着小齐王继位。
如此一来,朝堂上就成为泾渭分明的三大势力。以二皇子为首的,郑贵妃党、宣武大将军;四皇子为首的,王国舅、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渊源的陶金海;以及开泰帝为首的,小齐王、谭宗贤及诸位齐地上来的人。
时局如此,也不怪郑贵妃和王国舅因‘扬州瘦马’打起来。现在摆明了,谁能抓住文武百官的把柄,谁就是将来继大统者。
得民心者得天下,众望所归。
内院,于开泰帝而言可能是个陌生的词。
于郑贵妃、王国舅及……李闯林父亲并不陌生。
泉州沉船案后,李威被革去官职,流放岭南,路行一半便死了。临死前,李威叫过小儿子李闯林,将他压在身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让他装死。
李闯林怕的浑身发抖,装也装不像。李威看着儿子笑,目光又无奈又悲伤,“你怎么这么笨。”
李威苟延残喘,索性吐了他一身污血。押送的官差嫌脏,检查的便不那么仔细。李闯林便趁人走远后逃了。逃之前,他将父亲草草埋在乱石堆里。
李闯林知道,泉州沉船案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五艘大船沉入海里血本无归,没有!甚至船上的货李威都没有见过,李闯林不知道这这些钱是谁贪的。
可苗将军无粮兵败根本和李威无关。朝堂没钱,是因为奸臣当道,贪赃枉法,和他父亲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大魏少了泉州一个缺口,便活不下去了。
李闯林根本不相信。
前有云韶府,后有教坊司。内院,是民间的教坊司。
李闯林在成为齐王门客前,不止一次潜回泉州调查真相。李威昔日同僚都对泉州沉船案缄口默言,李闯林只打听出来,沿江各市舶司提举给刘首辅塞了钱,最终纠责只落在了李威一个人身上。
也许与刘宗光而言,他不过顺手办了一件事,拉了个记不住姓名的替死鬼。
于李闯林而言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可笑的是,刘宗光居然是个慈父,真是太可笑了。
刘宗光为了刘俞仁可谓是付出一切,开泰帝无论怎么削他的权,只要对刘俞仁好,不断的给刘俞仁加官进爵。刘宗光居然都能一一忍下来,无论开泰帝怎么苛责刁难。他都不予反抗。
谭宗贤不想承认,可他看着刘宗光对刘俞仁好,总是会想到李威。天下父亲何其相像,哪怕如刘宗光这等狼心狗肺之辈,对儿子也是掏心掏肺。果真是虎毒不食子。
谭宗贤也是入阁后才知道,‘扬州瘦马’从献宗皇帝开始,便私下授意苏州、扬州、泉州等地官员扶植的。想借此给文武百官套上一个枷锁。
可实行并不顺利,圣旨一下,各地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