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坐在谭宗贤右手边,倾着身子问:“大人觉得章年卿手里会有刘宗仁多少东西。”
“说不好。”谭宗贤按着太阳穴,头痛道:“说来奇怪,章年卿岳丈父亲上司都是刘派的人,他怎么好端端的要跟刘宗仁顶着干。哦,刘宗仁想把他调到江浙去,他倒想把我的人塞过去。这不乱了套吗。”
李舒神色紧张:“会不会刘宗仁给你下的套。”
“我看不像。”谭宗贤眉头紧锁,不解道:“章年卿的反应很不正常。对了,你去帮我查查,冯承辉那个闺女,以前是不是和刘宗仁定过亲。”
李舒大惊:“不会吧。冯承辉不是把女儿许给章年卿了吗。这眼看要成亲了,怎么突然闹出这么一出。”
谭宗贤眼睛霍然一睁:“章年卿要成亲了?”
李舒道:“是啊,满京城都下了帖子。衍圣公唯一一个外孙女,章年卿又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去年他的一个生辰,过得比世子家的及冠礼过得还要隆重。这才不到一年,余热还没有过。谁不去凑这个喜。”
说着又笑了,“您看着,章年卿的喜宴是明年五月二十八端午节的,三月份奉诏书一出,去的人只多不少,满京城独一份!”
谭宗贤失笑:“明年这是扎堆成亲啊。”在书架前抽出几份书信,边拆边调侃道:“我看明年也不用给你备伙食钱了,满京城都是喜宴,一到饭点,就去看谁家挂红挂彩,进门坐席就行。”
李舒道:“也行,我就靠吃席度日了。”
“你小子,来看看这个。”谭宗贤将手里的信递给他。
李舒抖了抖薄纸,对着烛光一照,“这什么啊。”条条款款,都是书款目录,密密麻麻有三页之多。
“章年卿在刑部调阅的卷宗。应该是最全的了。”
谭宗贤坐回原位,沉思道:“找不出个规律,我打算过两个月把你调到刑部去,你把这些目录给我背下来。好好看看,章年卿到底在查什么。”
李舒肃目道:“属下明白。”
二月春风暖,冯俏在院子里被摆弄着量体裁衣。
孔丹依叹气道:“你怎么又长高了。”
冯俏咬着苹果,无辜道:“我又不想啊。”
从腊月里敲定了成亲的日子之后,孔丹依就开始给冯俏做嫁衣。都量了三次身了,冯俏还在长。春枝萌芽一样,越长越过分。
孔丹依发愁道:“最好的绣娘缝一件嫁衣,也得三个月。这是最后一次了,衣服我按你的身量做了两件,一件贴身裁的,一件放长了一寸半,你要再长我可不管你了。”
冯俏低头,专注致志的挑了一抹胭脂,磨在手背上嗅了嗅。’啪‘,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下。撞了一鼻尖的粉泥,冯俏委屈道:“娘,又怎么了。”
“小白眼狼。”
孔丹依莫名其妙就生气起来,正兴致勃勃的挑着布料,忽然间就没了兴致。心烦意燥的扔在一旁,别着脸生闷气。
冯俏偷偷看了孔丹依几眼,悄摸摸溜过去,偎在孔丹依膝前,晃了晃她,软声道:“娘。”
孔丹依转了个身,猝不及防掉下眼泪,砸在冯俏手背上。冯俏一怔,抱着她脖子,亲昵的蹭着,“娘,你不要生我气了。是幼娘不对,你不要哭了。”
孔丹依吸吸鼻子,顺势将冯俏搂紧怀里。冯俏挣扎了一下,“娘,我都这么大了。挺沉的,别把你压坏了。”
孔丹依瞪她一眼:“你长到八十岁我都能抱得动你。”
冯俏埋在她的脖子上闷闷的笑:“等我八十岁了,就该我抱你了。”
孔丹依难过道:“过了五月,你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娘以后想见你,都要先看你婆家的脸色。”说着说着便哭的更厉害了,眼泪不要钱似的砸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冯俏额头:“你个小冤家,别人媳妇是那么好当的。以后成亲了,苦日子还多着呢。你以为还能像你当姑娘一样轻松。”
孔丹依就是故意的,章年卿把时间卡在六月份之前,要不是五月三十一日子不好,孔丹依巴不得把日子定到月底。
最终还是心疼女儿,选了五月二十八的好时日。
冯俏攥住母亲指头,握在手心。小声道:“娘,我是不是让你很伤心啊。”
孔丹依故作平静的擦擦眼泪,冯俏忙抽出帕子为她拭泪。孔丹依低头看着乖巧认真的女儿,鼻子一酸,险些又哭了。
孔丹依一下一下拍着女儿,冯俏靠在母亲怀里,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孔丹依叹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罢了,章年卿是个好后生,娘也算看着他长大的。把你托付给他,娘放心。”嘴里说着放心,语气里满是不放心。
冯俏抚着母亲胸口顺气,靠近她的怀里,眼神涣散,出神道:“娘,我也不是不孝顺。我也舍不得你。可我……”欲言又止,绯红着脸颊,慢吞吞道:“娘,我不知道嫁人以后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嫁人好不好,可我总觉得,如果是嫁给天德哥哥,会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孔丹依不以为意,“小孩子家家,你知道什么。”
冯俏抿唇一笑,偏头道:“我就是知道。”她掰着指头,认真的孔丹依数:“嫁出去之后我要离开爹娘,要去一个陌生的,除天德哥哥谁也不熟的家里。”不知不觉,冯俏眼底也有了泪花,“这么一想,就觉得好害怕啊。”
冯俏扑在孔丹依怀里大哭,哽咽良久,小声道:“他让我不害怕。”她缓缓抬头,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