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湛战白到发青的脸色,慢吞吞地回过了头。
公路那端,两辆公交车被丧尸包围着,正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有些丧尸被带到在地,压成一滩肉泥。
而更多的丧尸正挂在窗上,站在车顶上,向我们急速驶来。
“咯咯……”我叫了声湛战,他没应,我抖了抖,觉得自己死期将至,不过好在有兄弟陪着。
我吸了吸鼻子,抱紧了手里的蛋蛋。
蛋蛋疑惑地回头看我,德牧的两双棕色大眼,早已变成一片血污。
啊,对了,我已经死了。
妈的……老子死都死了还怕个毛啊!
我立刻转身去推湛战,你他妈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快跑啊!
湛战有些木然地看着我,突然说:“跑不掉了。”
“咯咯咯!”你没跑怎么知道跑不掉!
“小胥,”湛战眼中没了生气,有些涣散,“我有没有跟你说,我爸妈都死了。”
“……”
“我爸妈是被湛清吃的,湛清你见过吧?我弟,今年刚读初中,我回家那会儿,正好瞧见他在啃骨头,我妈的骨头。”
他的话音刚落,公交车就已经开到了我们身侧。
不不不——不行——
我看着漫天扑下的丧尸,和一动不动的湛战,脑子像是爆炸了一般,嗡的一声。
随后,我的手脚仿佛找到了主人,瞬间回归。
我一个猛扑过去,把湛战抱住,转身扯出摩托车上的钢棍,一打一个准!
“嗷!!!”
我大吼一声,力气暴增,随手一挥就能爆头,脑浆四溅。
“呃呃呃!”我全身紧绷,急切地护着湛战,就像护崽的老母鸡。
蛋蛋像是能感应到我的情绪,它几次狂吠,咬断想要靠近的丧尸腿。
然而,公交车窗被打碎了。
更多更多的丧尸从里面涌出。
“嗷!!!”我冲着他们嘶叫,想要警告他们,可他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兴奋地冲了过来。
滚开!都给我滚开!
我发了疯一般又吼又叫,手里的钢棍都被打变了形。
可他们就是不肯放弃……
“好了好了。”湛战拍了拍我的背。
“咯咯咯!”你给老子闭嘴!
“行了小胥!”湛战一把回抱住我,然后吐出了一口血水。
我视线模糊地看着他脚下,两只丧尸正吊着他的腰,咬开背部,拖出了肝脏、肾脏,正吃得津津有味。
“呜——”我发出一声哀鸣,他的血水沿着我的眼睛流下,让我产生了一种“我还会哭”的错觉。
“哎,”湛战叹了口,抱着我的手越来越松,“那什么,毕业的时候,我们哥几个答应以后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嫖来着,除了最后一样,其他我全干了。你呢?”
我摇摇头。
“是吧,就你那怂逼样咳……”湛战的喘气声越来越重,到最后都快没了。
别!别啊!
我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越来越多的丧尸跑来拽他,咬他,我就是不肯松手。
“早知道就让你吃的,老子爹妈耗费了这么多年才养大的精瘦肉,全便宜别人了。”湛战抽着气,还有心跟我开句玩笑。
但我却不想让他说了,我怕他说的每一句话,会成为最后一句。
“保重了,好兄弟,保重啊……”
我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一滴眼泪。
我想告诉他,别怕,睡一觉一起来,咱俩还成丧尸兄弟,可我甚至说不出人话。
压在我身上的丧尸越来越多,他们就像拉满了的弹弓,卯足了劲往我怀里钻。
而我身上的肉屑也越来越多,我不停和他们争抢着。
眼睁睁看着湛战被分食殆尽。
“呕……”
最后,我还是松手了。
我跪在地上,不停地干呕,如同搁浅的鱼,被四周窒息的腥味扼住喉咙。
不要碰他,不要用你们的脏嘴碰老子兄弟!
我的手脚复又僵硬。
我机械地往前爬,最后只看到了血泊中的一堆白骨,和一包香烟。
啊啊啊……啊啊啊!!!
我操!我操!!!
我随手扯住一只丧尸就把他按到在地,然后一拳一拳,直至把他的头锤扁。
可是没有用。
他没有感觉,我也没有感觉。
我绝望而崩溃地跪在原地,不停尖叫,而四周丧尸却毫无所感,仍旧游走着,寻觅着。
如果可以,我觉得自己会在这里跪一辈子,为自己的无能。
然而不可以。
中川省的上空拉响了防空警报。
我知道自己必须走了。
我哆哆嗦嗦地拿起烟盒,抖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然后随便拉过一个大叔丧尸,从他口袋里翻出打火机点燃。
灰青色的烟雾自我嘴边散开,什么味儿都没有,连点温度都没有。
早知道就死前抽一次了,起码现在还能回忆回忆。
抽完烟。
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回头去看一眼湛战,就这么离开了。
没有时间哭,更没有时间因绝望而止步不前。
我爬上那辆公交车,把司机丢出窗外,然后摸索着,乱来着,把车开走了。
“呜~”一直跟着我的蛋蛋突然叫了声。
我没理它,我十分烦躁地冲上了高速路,不停探头看着两侧的路标。
只想尽快赶到贵西省,去救我妈。
第4章
3017年9月20日。
早上5:32,天气阴,正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