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迎她到青芦,萧骏驰则早已在那儿等她。
虽是大婚之日,可他却并未穿红衣。大概他穿习惯了玄鸦之色,纵使是这样的大喜之日,也只穿着寻常的衣袍。那模样,便像是刚从朝堂上归来一般。
若说有哪儿不太一样,那便是他一直按着自己指上玉渫,久久不肯松开。
好在,他生得模样好。便是身无锦衣华裘、玉冠博带,也足矣;又兴许加了那身一羽千金的俗物在他肩上,还会折了他的气度。
萧骏驰看到她慢慢而来的身影,便扬起了唇角,笑道:“王妃,许久不见。”
他虽竭力故作沉静,可眼里却有一分与外表和年龄不符的得意,仿佛是个玩笑得逞了的孩子。
姜灵洲差点在纱扇下笑出声来——看萧骏驰这幅得意模样,莫非萧骏驰真以为他骗到她了?
兰姑姑主婚,请了傅徽来催妆。年轻的儒雅将军看到萧骏驰成婚,竟比自己成婚了还要紧张,正儿八经地对姜灵洲念着催妆词。
“今嫁新妇,出来青芦;逢尔良人,施以酒黍……”
傅徽念催妆词的时候,宋采薇便在远远地角落里站着。
她平常便爱穿着一身红,今日愈发显地明艳。连带着那素白的面庞,都染上了几分喜色。
她远远地站在一角,扶着阿茹的手臂。礼乐声同傅徽的催妆声落入她的耳畔,令她渐渐展露出浅淡的笑来。
细白的牙齿,像是小雪块一般可爱。
阿茹趁机凑在她的耳旁,低声说道:“小姐,你嫁给傅将军的时候,一定也有这么好看。”
于是,宋采薇便有些扭捏了。她问:“……有多好看?”
“好看极了。”阿茹仔仔细细地看着站在萧骏驰身旁的姜灵洲,道:“比天空里的太阳还引人注目。新郎官看着新娘子,一直一直看着,都没转开过。”
青芦内一阵热闹。
一拜——
二拜——
三拜——
姜灵洲被引向了洞房。
她本用双手张扇,可她的夫君偏偏要夺去她一只手,牵着她向前行去。
如此,她只能单手执着纱扇。
她那夫君的手掌有些灼人,让她有些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可她一缩手,萧骏驰便握得更紧;甚至于,刻意用拇指去按一按她柔嫩的掌心,好似在逗弄着一只小宠物一般。
自青芦,至洞房,短短一段路,竟好似走了一整天般漫长。
许久后,她才跨过了门槛,步入洞房中。
她的鞋履甫一落地,便觉得身子一轻,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彩烛高烧,陡然变为了屋顶的漆画房梁。
原来是萧骏驰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他身量高大,抱起一个纤瘦轻盈的姜灵洲,自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他抱便抱了,抱着她时,还蹙着眉,状似嫌弃般轻啧道:“真小。”
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小。
姜灵洲横在他的怀中,勉勉强强将扇子继续遮在面前,这才没坏了魏人嫁妇时的礼节。可萧骏驰却好似毫不在意礼节一说,单手便要拨开她面前的纱扇。
“王爷,这于礼不合。”姜灵洲别过了头。
“……”萧骏驰面色微沉。
他将姜灵洲放在喜榻上,折身去闭了房门,将屋外的热闹纷繁尽数阻隔,这才慢悠悠走回来。一边走,他一边道:“那我作一首却扇诗,总可以了吧?”
姜灵洲点头。
魏人嫁妇时,嫁娘张扇掩面。待至洞房,新郎作却扇诗数首,新娘方可移扇相见。作诗愈多,则嫁娘愈矜贵。
萧骏驰低垂眼眸,捻着手上扳指,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