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汉平就好久没找妳好好聊天了。吶,医院好无聊。」
您才进去不到一周呢。优儿忍住了话,梁谕忽然躺了下来,枕到她膝上。优儿对此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仅仅把手挪开,低头看他。
如她所习惯的那样默不作声。
梁谕越笑越开,身上有股浓郁到不太寻常的香气──优儿突然发觉她居然搞不清楚他身上的香水牌子了。明明一年前他去青城都把她带着,所涂的指甲油品牌被她清楚地记在脑海里。
念及至此,她试探性地抬起手,将手指放到梁谕发间,轻轻梳顺,只见他巧笑嫣然。
「妳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优儿猛地僵住,指头停在那人耳根后。梁谕轻手轻脚地捉住她手腕,鼓励她继续梳下去,但她的动作开始变得退缩而不自然,梁谕能从她垂下的脸庞中看到一排洁白的贝齿……她通常紧抿着唇,所以露出的几颗牙,都像是几句她要脱口而出的问句。
梁谕枕得舒舒服服,哪怕狭小包厢里的近身肉搏、连优儿都能把他轻易制住,他一样轻松自在地享受着她的指腹的按摩。
他觉得,这样懒洋洋的姿态比较适合他。
「──您都知道了。」
优儿过了良久,才突兀地吐出这么一句。似乎在几分钟内分析完了利害得失,她恢复镇定,把头埋得更低、专注地替梁谕梳发。
「妳做得很好,是老师太不会演戏。我就想他怎么会那么故意地问……谁的主意?只有妳会想知道吧。」
「所以您要怎么办呢?」
梁谕的心脏随着她的声音一颤。优儿问得很轻,手上却反过来蓄力、只等着在下一个瞬间扣住他脖颈。他明白,她顾忌的不是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而是可能藏在外头的每个角落的、属于他的专属护卫。
「会痛。」
她拉断了他的头发,梁谕故意痛呼。随后立刻瞥见优儿诡异的脸色,他挪开她的手,欣赏她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好,大致看上去还是很平静,不愧是齐优儿。
「没有人的。我没带任何一个人来,所以放松点吧?」
「您打算怎么做?」
优儿只是重复了一次自己的问题,梁谕笑得更深,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虽然这令他的胸腹处猛烈地痛了起来,但他怡然自得地坐起身,给自己的空杯子再添满水。
「在那之前,是不是我该先问妳?妳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让老师来探口风。妳知道了当初是谁下得判断,妳要怎么办?」
优儿不回答,直直地看着玻璃杯在矮桌上留下的一圈水痕。残缺的形状,又被拖长破坏。
梁谕随着她的视线方向望去,倏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还想问妳,怎么不会想找上我?要报复的话,我不行吗?」
这死人一样的女孩终于有了点反应,她仰起脸,面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生动。梁谕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了复杂,她竟然懂这么多情绪。
「……您答应要作我哥哥。」
是了,梁谕想起来。他说:他死了,齐优儿,我作妳哥哥。
「妳真的把我当成妳哥哥过?」
话才出口他立刻知道错了。可覆水难收,挨在身边的女孩退后几吋,缓缓地拉开了嘴角。
「也对。哥哥的话,绝对不会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样子。」
这副样子。梁谕心上有什么狠狠一刺。
「愚鸠对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像其他弟兄,他们看不起妳。就算这样,妳是还打算杀掉他?」
他把话题不动声色地转回去,包在跟鞋中的脚趾不自觉地弯曲。眼前的女孩又静了片刻,语调苦涩地承认:
「是。您要阻止我吗?」
「不然呢。」
梁谕领略到她语气中的挑衅,可并不觉得光火。他略微抬了抬头,让包厢里的灯光把自己照得头晕目眩,接着他才能笑,继续保持着他的高贵与残忍。
「我原本还想毙掉妳。但妳猜怎么?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我给妳两个选择,把我在这里做掉、然后死。或者我们一起走出去,以后妳也别再想靠近梁家门半步。」
我给妳一笔钱,当作妳哥哥卖掉性命的报酬。之后我们两不相欠,妳说怎么样?别做出那种表情,妳以为我猜不到──
「就是因为梁家门从没真正接受过妳,妳至今才会再想着报复。妳卖亲求荣,卖了个贱价,妳就是觉得划不来。」
「你说什么……」
优儿的语气开始发抖,她豁然起身,可高出梁谕半截的角度没能带给她安全感。梁谕喝干了一杯水,开始把玩轻巧的杯身,他说话不轻不重,可要听者歇斯底里。
「我有说错吗?妳就是靠妳哥哥,才有的今天,可惜妳不知足。」
「梁谕!」
优儿怒吼着他的名字,像失控的火车,衬得月台上倚着行李箱的美人更加平静。
「选吧,优儿。」
「把我当傻瓜吗!」
梁谕不经意地瞄见她的手,握拳握到指节都泛白,却没有动手。就这么,他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说得过分,可是一个字都没错。
「是啊。就问妳当不当?」
优儿一张小脸胀得通红,盯着梁谕,齿间恨恨地迸出两个字:
「贱人!」
第15章 章之十五 原罪
章之十五 原罪
1.
愚鸠望着自己的手、又看向狙击镜,反复来回。注意力始终留在远处的梁谕身上,可他的心像尾由深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