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黑衣,恭敬站立,肩头有树上飘落的合欢花,他也没动手抖落。
应该站很久了。
辰前回身将书房门锁上,气度依旧,眼中失望失落甚至指尖的颤抖都被很好的掩饰了。他向来不喜在他人面前做出孱弱模样。
说实话他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张止轻的。这昨天才可能在城郊牡丹园出现的男人,此刻在他眼前,似乎已经投了诚。
“阁下来这里作甚?”说不忌惮这人那就太荒谬了,一个人可以背叛一次,那就也可以背叛第二次。辰前丝毫不信任他。
但是否还用张止轻,是穆杳的事,他不好出面处理。
“奉主上之命带辰先生去花园。”张止轻的态度倒十分恭敬。这恰巧就是辰前原本的目的。
但“我凭什么信你。”他冷声问。
“凭此物。”说着,张止轻双手托起了手中之物。那是一块放在锦盒中黑玉雕琢的玉佩,此刻正闪着莹白光芒,像夜空中的星。“这是主上在王家的身份凭证。”穆杳自己规定的凭证。
“这府上众人都可以证明。”
辰前没有不信这个的意思,只是他面带奇异的看着这玉佩,语气不太确定的问:“这东西之前泛着光吗?”
张止轻这次的迟疑很明显,“主上交代不能说。”
那就是不曾有光了。这东西,似乎和他有些难以言说的联系。
但现在这些都是猜测。
张止轻带他去的地方辰前很熟悉,是王家的后花园。
此刻不止凤菡在这里,王景垣也在。
辰前还未转过上次躲藏的拐角,就又发现了花园里几人的存在。
他们坐在水榭间,袅袅青烟在水榭香炉上冒出,面前石桌上翠色茶盏配香茗。
凤王早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倨傲自持。辰前再次见到这人,依旧不觉得愉快。
三个男人分坐三方,凤菡、穆杳不能算是正襟危坐,也至少气质分明骨头明显,只有王景垣不知怀着什么心思,不动声色朝穆杳身边倚去。
弟子并没有理会他,这让他愈发大胆。他似乎知道张止轻会带辰前来这里,半点不诧异。
弟子发现师尊的到来时,其别二人也发现了。
穆杳脸上的喜色很明显,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掩盖了这情绪,甚至抚上了他弟弟伸过来的手。右手不顾伤口,端起茶盏放在了王景垣手中。
这个动作很刻意,也让辰前很不习惯。这二人不是素来关系不合的吗?
虽然不应该小人之心揣度,但印象中,他在洛阳的那两年,穆杳从未和王景垣讲过兄弟之情。只是规矩的办事罢了。
王景垣受宠若惊之色更是碍眼,他不渴但立刻端起茶盏的模样那么痴傻。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炫耀。
辰前这次是十分分明的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情绪。炫耀。
他觉得奇怪,奇怪这情绪产生的原因,又觉得酸涩难受。
他似乎不应该如此的。
药方有错带来的失落尚且没缓过来,他无视了王景垣的敌视,走到水榭边上,张止轻一步不离的跟着,以保护的姿态。
凤菡脸上满满都是戏谑,好戏看得不亦乐乎。辰前注意到了他,却懒得理会。
“辰前,我看啊,你不如跟我回西岩山。”凤王意识到了,立时得意洋洋道,一旁穆杳隐晦投来的威胁眼神并不被他看在眼里。
“先给我莱无毒解药的药方。”他闻言驻足。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辰前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并不打算和这个痞子探讨这种问题。
“那就是愿意跟我回去了?”
辰前这次是真的不耐烦,他烦躁的捋了把衣袖,那里是浣花绫束的地方。
“还是先找到凤简吧,凤王。”这锋芒毕露的样子真不像辰前,可偏偏就是他露出来的。凤菡神情精彩暂且不提,穆杳和辰前都被这姿态吓了一跳。不过前者是乐意看到这一切的,后者是真的被自己吓到了,他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穆杳的目光从始至终定在辰前身上,在坐的只有辰前一人看不清楚。王景垣捧着手里的茶盏神情莫测,有些翻腾在眼中的情绪终于慢慢熄灭,转为更深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