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晓轻叹口气,“我就是感觉云阶有心事,他从军不算迫不得已,本也有那份志气。按理说能奉命回京的,肯定有官职在身,可我看他,为什么还是这般清冷,朝廷有封赏他吗?他现住哪里?”
这番话半句不离旧人,韩唐却未气恼,引张知晓到张榜栏,指着封赏昭文,“你省点心吧,他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将军。”
张知晓一字字看去,云阶确确实实榜上有名,
“前将军是何官职?”
“统领前军的大将,手底下该有五万大军吧。”
“这般多!”张知晓喜上眉梢,“云阶可不名闻天下了嘛!”
韩唐别有深意得点头,“是名闻天下,不过天下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此话何意?”
“便是为何他载誉而归却无人问津,傻瓜。”
张知晓听糊涂了,追问道,“为什么?”
韩唐负手,闲闲悠悠慢步,“有人不愿他迎来送往的瞎应酬呗,”他又附耳过去神神秘秘地轻声道,“金屋藏娇,像我一样建个学堂把你藏在那。”
张知晓双眼不由瞪得滚圆,“那人是谁?”
“哼哼~那人我都不敢得罪,你还是少知些为好。”
说罢,揽住了人大摇大摆得穿梭人群,任张知晓如何追问,不再透露半字。
岁月无痕迹,孤坟新草绿。
生生灭灭几春秋,贫瘠的旷野已是草木森森,四周更添新墓七八。
云阶将长到坟墓的杂草清除,摆上祭品点上三柱清香,最后抱一小坛青稞酒,席地而坐。
四下杳无人迹。
秋风卷寒意,清酒却暖血气,他不冷,只觉得悲凉。
如有幸与李老将军一般,戎马一生归有所依,倒不失生趣。
可他不论成败,唯有独对孤坟。
西山拥落日,余晖催人人不归。
月洗尘嚣,方见一人一马,蹄踏银光,在城门落栓一刻,踟蹰入城。
韩唐十足闲人一个,侍领,统统不做。可毕竟皇室宗亲,有些事,还是免不了。
近几日,邻邦车池国遣使臣来朝面圣。
车池国片瓦之地,比起野心勃勃的燕氏大不了多少。
好只好在无甚野心,两国一直相安无事。
之所以遣使进京,是因为燕氏的爪牙祸至车池,抢民抢粮抢金银,用以充实己方军库。
此等丧尽天良祸害百姓之事,车池当然不能忍。又因国小民弱,如何是好,只得与定康结盟,有必要的话,车池亦不惜举国之兵。
这事韩寂早早交代给韩唐全权处理,只在使臣回国前一日见第二面也是最后一面。
送走使臣,韩唐进宫回禀。
“此事辛苦你周旋,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韩寂照旧,一心二用,龙案上堆满批不完的奏折。
“臣弟为君分忧,理应如此,要什么赏赐,皇兄硬要臣弟开口,臣弟一时也难想到。不如,先欠着?”韩唐站一旁,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行,欠着吧,不过,”韩寂停了下笔,瞅他一眼,“你是不是该看好你家的人?”
韩唐立马摆正了手脚,谨慎问道,“张知晓怎么了?”
“最好别让他两见面。”韩寂淡淡言语。
韩唐想了想,应是前日长街巧遇一事,遂道,“张知晓对他清清白白早断了那心思,上一回见,纯属意外。”
此言一出,戳中韩寂的恼意,眉毛拧成绳,干吞吐几口气,却无话出口。
韩唐试探说道,“皇兄把他晾一边,不大好吧?”
韩寂冷道,“见了生气,还比不上这一堆奏折。”
韩唐识趣地退开,正想告退,
那厢韩寂说道,“车池欲嫁公主,与我朝联姻,我答应了。”
“皇兄尚未立后,娶一个小国公主为妻,想必满朝文武又将上表不满。”
国疆大小是其次,皇室血脉必得纯正,外戚之忧不可不防。
韩寂放下朱批,定睛看着他,目光昭然。
韩唐恍神,“皇兄不会是要……”
韩寂没接话,拿起笔继续书写。
“呵,臣弟明白……”韩唐浅作揖,黯然消声,
正因他心有七窍,韩寂甚至不用明说。
“你真动了情?”身后韩寂淡淡相问。
韩唐望着清政殿外,四方围墙筑起的四方天地,琉璃屋檐熠熠生辉,灿亮得刺目,
好一会儿,他才回话,
“国家面前无私利,皇兄只会比我更难,臣弟又岂可因一己之私,任性妄为。”
第18章 第 18 章
十八
云阶呆在凌府终日无所事事,孤寂不可怕,军营沙场地要比这更冷清,他已习以为常。
可耐不住的是那厢韩寂,似乎忘了他这个人,要打要杀他都甘愿领受,偏就这么被丢一旁,没个干脆话。
他急需一个果决了断。
与府中侍从提起多次,对方好生应他,却迟迟不见人来传唤。
他终于等不住,独自去到皇城门前。
侍卫防范甚严,全然不信他就是金榜有名的凌将军。
无奈之下只得折返。
途中有人尾随。
直到府门口,他才回头,欲揭穿,拿了人逼韩寂露面。
却发现跟着他的人竟是张知晓。
张知晓神情呆滞失魂落魄,许是自己也不知何时跟的他。
云阶迎上,边道,“知晓??”
近看张知晓的脸色白惨惨得瘆人,闻听云阶的声音,他双目终于聚光,那眼底通红如染血,语声无限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