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虽然心疼儿子,如今却也知道个轻重缓急,前儿没约束好下人已然叫她十分后怕,如今早已将带头泄漏消息的几个人都打死了事,若儿子再自己捅娄子,这可不是打死就能完事儿的!
于是赵少爷便被顺利关了起来,门窗俱都封的死死的,一日只给丁点儿水米,几日下来就饿得骂也没力气骂,更别提逃走反抗。
他是个薄情寡义的,贪图红杏美色,却更留恋富足安稳的生活,如今略吃了几日苦头便将红杏丢在一旁,只连声告饶……
那边赵老爷也十分上火,食不知味,只绞尽脑汁的琢磨,如何能将将此事描补一番。
他本欲亲自登门,可那杜家打从一开始就没接茬儿,他若上门,吃闭门羹事小,被对方误会为上门威胁,强行攀扯事大。又或者再叫有心人瞧见了,继续编排更加不美。
无奈之下,赵老爷只得写了一封信,诚心道歉。
他没读过书,语句不通就罢了,难得更错字连篇,惨不忍睹,还是自己打了几遍腹稿,又特意叫了手下识字的抄写一遍,自己照葫芦画瓢描了几遍,这才送出去。
杜瑕一家接到信的时候已经决定要去济南府过年,听说是赵大户送来的,本能厌恶,只胡乱瞥了一眼就丢到一旁。
此时本来同他们无甚干系,却如何回复?
原谅?又不是他们家的事儿,说不着;不原谅?更加没影的事儿,索性当没看过。
两家本就素无瓜葛,管他赵大户家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杜瑕他们可不想因为这种腌臜事儿扯上关系!往后也只继续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杜家这样刀枪不入,赵大户越发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灼起来。
这对策也得有对手出招儿才成呀,如今对方一言不发,却叫他们怎么处?
此时此刻,他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一悔当初买人的时候也没问清楚每一个下人的来历底细;二悔治家不严,竟没能第一时间封住下人的嘴,结果便将自己置于此般境地,只如被架在火上灼烤一般!当然最悔的,却还是当初竟然胆大包天,耍了小聪明,想得好处又不愿冒险,竟真叫红杏自己跑出去,谁承想便闹到这般田地……
然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赵老爷硬是愁得添了几缕白发,叫了两个狗头军师,好歹想出点儿亡羊补牢的法子。
他同蒋氏商量几回,总算是挑了几个可靠的婆子,去外头打着同旁人话家常的幌子,解释说当初是误会了的,那红杏并未爬床,只是赵家几个早来的丫头嫉妒她得宠,又能当成陪嫁出去,这才陷害;而她也被吓坏了,这才毛毛躁躁的跑去杜秀才家求救,却又糊糊涂涂说不清楚。
而如今老爷太太已然查明真相,一应有份参与的都被打的打卖的卖,毫不留情。
对于该如何处置红杏,赵老爷同蒋氏翻来覆去琢磨好几天,到底不大清楚杜秀才一家人的底线在哪里,也没法儿上去问,自然不好如处理一般下人那样打杀或发卖。
最后索性就对外说知道她受委屈了,且如今她年纪也大了,便发回身契,不仅不要赎身银子,再给二十两,便放出去自行婚配自己过活。
外头的人自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只是赵家都这么说了,便是他们不信也没法子,如此一来,杜秀才一家自然解脱出来。
到底有人不大服气,只嚷嚷道:“即是被冤枉的,那杜秀才家也忒狠心了些,都是自家亲戚,为何闭门不出?”
当即便有信了的自动反驳,嗤笑道:“便说你是蠢的,当日那丫头可是逃出来的,这算什么?逃奴!私自收留逃奴是要下大狱的,莫说秀才家,便是寻常人家,也轻易不敢伸手!你又来装什么热心肠!”
再说红杏被送回碧潭村后,村中族老却不愿意再叫她留在村中,更不愿意将当初她把自己卖出去后便划掉的族谱上的名字再添回去。
便是如今风向转了,可她当初自卖为奴的事情依旧叫不少族人抬不起头来。
再者如今虽有赵大户主动替她“翻供”,可焉知日后不会再起什么波澜?终是隐患。
且不说前儿她还差点连累了村中好容易出来的秀才公,众族老早就怒不可遏,眼下见她又给人打发回来……
于是族老便同杜江商议一番,索性直接将她远远地嫁出去。而杜江早就对这个女儿冷了心,族老说什么便是什么,自然不会反对。
在大家帮红杏划拉人选时,周氏终究得到消息,偷偷去看,当即哭成泪人。
偏红杏自觉丢尽了脸面,又深恨关键时候无人出手相救,如今跌至低谷,自然也记恨上了周氏,拼着一口气也对她恶语相向!
然后伤透了心的周氏嗓子里一口气没喘上来,竟就这么死了!
村中诸人越发觉得红杏是个不祥之人,纷纷要求赶紧把人打发了。又怕她出去乱说,族老悄悄叫人给她灌了哑药,匆匆挑了个穷乡僻壤的半老鳏夫,就这么连夜送了出去。
杜瑕听后又气又叹,匆匆回到家后,见王氏果然已经换了一套素色衣裳,又叫小英包了一匹月白绸缎,拿了几两银子,俨然就要出门。
杜瑕忙道:“娘且等等,待我换了这衣裳。”
因眼下尚在年尾巴里,她出门访客穿的也是颜色鲜亮衣裳,带的也是金镶红宝的首饰,这样装扮必然不能出现在有逝者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