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也是从被迫赶鸭子上架之后,牧植才知道这么些年来貌似云淡风轻的父亲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每日大小事宜恨不得上千,人员物资千头万绪的,当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这还只是牧家商号的事情,可原先父亲头上还有一个济南商会会长的衔儿呢!
越是深入自家买卖,牧植就越觉得商业一途的复杂艰险丝毫不亚于曾经近距离观摩的官场,也越是敬佩起自家父亲来。
过去的几个月中,牧植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饶是使劲浑身解数,且又有母亲商氏和几个有年纪有经验的忠仆从旁辅佐,他尚且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前儿得到消息,说父亲不日便要被无罪释放,要不了几天便能归家,牧植当真是欢喜的要飞起来,只想着等父亲一家来,便立刻将这幅几乎时时刻刻要将自己压垮的担子重新交付回去。
然而这会儿父亲是回来了,可怎的非但不想收权,反而有要直接传班的意思了?!
牧清辉哈哈大笑,摸着他的脑袋,满眼慈爱道:“谁不是从小长起来的?为父不也是临危受命?你比我有天分!莫慌,为父也不是做甩手掌柜,日后但凡你有什么不懂的,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问我,咱们爷俩一个教一个学,要不得几年便能交班喽!”
毫无思想准备的牧植着实惊骇不已,偏偏又推脱不掉,急的险些哭出来。
还是后来商氏知道了,见牧清辉也是主意已定,才帮着劝慰儿子道:“你也莫要惊慌,你爹虽然这么说了,可接班一事又哪里是那样简单的!莫说等你能够独当一面了,光是将一应事务流程都慢慢熟悉,找到窍门,到最后的上手,每个三年五载也是不敢想的。”
见牧植若有所思,商氏又道:“再者你爹说的也有道理,商号早晚是你的,如今你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便可成家立业,这会儿开始着手,也不算早呢。”
眼见母亲说来说去竟说到给自己找媳妇的事儿上,还是个童子鸡的牧植忍不住红了脸,小声道:“娘怎的说这个?家里一团乱麻,儿子且没有这个心思呢!”
“傻孩子,”商氏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好笑道:“娘哪里能陪你一辈子呢,说不得要找个好姑娘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从牧清辉被无罪释放之后, 整个济南城都跟着动起来。那些趁他失势之际对牧家商号大肆打压, 意图鲸吞蚕食的自然不必说, 唯恐他伺机打击报复。而那些暗中支持或者是按兵不动的,则是终于放下心来, 直觉熬过了黑暗, 迎来黎明。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锦上添花易, 雪中送炭难。
前番牧清辉落难,家中只剩妇孺,许多眼皮子浅或是本就看他不顺的几乎立刻就坐不住了, 上蹿下跳,或明或暗对牧家商号大肆打压,又联合起来破坏生意。若非商氏出奇顽强,有着寻常男儿都难以企及的胆量和魄力, 这会儿商号早就倒了!
而有出头的, 就有按兵不动的。
不少人尚能沉得住气, 觉得既然他有一个刚刚立功的兄弟, 且又同多名官员往来亲密,必然不会这么容易倒下, 很可能只是有惊无险, 因此不管外头闹得再厉害, 他们依旧咬紧牙关,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牧清辉终于重新归来,莫说那些在他落魄是仍旧选择支持的, 便是按兵不动的,身份立场也都立时不同了。
若说先前,大家虽然熟悉,可也不过是场面上的事儿,见面三分笑,背地捅一刀的事情也频频发生。可如今当真是大不一样了!
从合作伙伴到盟友的转变,足够让这些人为自己带来难以想象的庞大利益。
都是一个场子上的人,天长日久的,大家对彼此的脾性总能摸个八九不离十。
牧清辉为人仗义疏财是不假,不拘小节也是真,可这不代表他能够容忍背叛以及落井下石!相反的,这个男人骨子里充斥着一股常人难及的果决与狠厉,必要时刻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都做得出!
在过去不到三个月的短短时间里,牧家商号明面上的生意几乎缩水近四成,当家主母商氏险些一病不起,长子牧植初入商场,也没少受了同行刁难……
而今牧清辉回来了,若说他会一笑泯恩仇,谁信!
人越在害怕的时候就越倾向于相信对自己不利的传言,而这会儿,那些不久前还得意洋洋,幻想明日就看见牧家商号大厦倾颓的商人们,竟空前一致的觉得:无风不起浪,说不定牧家的老掌柜真的是被牧清辉害死的!
此等连亲爹都下得去手的狠人,怎么可能放过咱们?
越想越害怕,当晚就有几个人战战兢兢的去自家库房挑了最名贵的几样礼物,亲自捧着去牧家拜访,厚着脸皮说要拜见牧老爷。
也是风水轮流转,昨儿还愁眉苦脸的牧家下人们此刻都重新扬起头,腰杆儿挺得也更直了,看向来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加掩饰的愤恨。
你们也有今日!
若非牧清辉有言在先,不许张扬,这会儿保不齐门子的唾沫都要啐到来人的脸上去了!
你们是什么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难不成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如何还能有脸来!
两个门子在心中疯狂痛骂一番,然后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