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走水路耽搁, 一路快马加鞭入了山东。此时来致祭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自家人。
“一德,你怎么来了?”听闻门口有人递上黄柳黄一德的名帖,戚昌国马上迎了出来, 本以为是心腹下人, 没想到起柳娘自己来了。“你这是没日没夜快马加鞭来的吧,我先扶你去休息……”
柳娘这一身实在太过狼狈,灰扑扑的披风已经看不出原色, 头发纷乱,嘴上、脸上全是小血口。在二月份赶路,寒风能要你半条命。
“先带我去上香!”柳娘紧抓着戚昌国的手臂道。
戚昌国感念她一片真心, 扛着她的右臂,把她扶了进去。
到了门口,柳娘示意戚昌国放开,整理衣冠,把纷飞的柔软细碎头发别在耳后,庄重的走了进去。即便她一身狼狈,也无人会轻视她。
柳娘先拈香三拜,谢过戚继光为沿海百姓所做一切,若不是他,柳娘可能穿过来就被倭寇杀了,没有这些年的太平日子可过。
而后,柳娘又跪地磕头,以半子的礼仪,送岳父最后一程。
王夫人跪坐在一旁,柳娘行过礼之后,上前致哀。柳娘眼窝深陷,脸上、嘴上全是小口子,王夫人追随戚继光在北国边疆抗击蒙古多年,太熟悉这样的伤口了。
“岳母大人节哀顺变。”
“起来吧,你是个好孩子。老爷看到老三写回来的信十分宽慰,他离开海疆十余年,还有人记得他。”
“南征倭寇还沿海太平,北御蒙古保家国安定,如此功勋,小婿不敢忘、百姓不会忘、青史不能忘!”柳娘再赐深深鞠躬,内心后悔和痛苦搅动着,怎么就忘了戚继光的病!明明戚昌国都说他是“父亲病重回乡”,可当初愣是没有这根弦儿!
弯腰鞠躬血液倒冲,柳娘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柳娘不愿失礼,努力站直身子,可天旋地转,神志不清,瞬间软了身子。
王夫人惊呼一声,戚昌国和小宇赶紧跑过来扶住。
“怎么回事儿?”戚昌国问道。
“戚三爷,我家少爷自接到信之后,一路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只用了十天就到。我们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少爷这是又累又饿……”小宇眼泪都下来了,刺痛脸上的伤口,他也跟着奔波数日。
王夫人轻叹,她家老爷果然没选错人,是个好孩子。
“请下去歇息吧。不要怠慢这位哥儿,也是忠仆。”王夫人吩咐戚昌国道。
小宇坚持守在柳娘身边,柳娘早定下规矩,在她不清醒的时候,不能动她的衣裳。
柳娘只是暂时性休克,很快就醒过来了。只见小宇守在床边吃饭,柳娘叹道:“去歇着吧,你也不是钢筋铁骨。”
小宇知道主子心疼他,谢过退下。
柳娘刚醒,门口丫鬟就通知了主人家。戚祚国和戚昌国联袂而来。戚家老二早夭,现在能主事就他们两个成年男人。
“失礼得很,也不知怎么进门就倒了。”柳娘撑起身子,十分不好意思。
“快快躺下,一德贤弟为父亲呢千里奔波,我们兄弟感同身受,还未谢你呢!”戚祚国叹道。
“我与小妹有婚约,也算半子,来送送岳父分内之事,大哥过誉了。”
“你可快些好起来,小妹也担忧你呢。”戚昌国叹道。
“一德疲累,我们就不多打扰,你有事直接吩咐门口丫鬟就是。母亲有交待,如同到自己家中一般,万勿客气。”戚祚国代表戚家关心过他,又去忙外面的事了。戚继光一声转战多地,旧部、同僚多不胜数,如今他归天,来送的人络绎不绝,即便停灵已经超过一个月,可仍旧陆陆续续有人来。
柳娘让人送来热水,沐浴后换上新衣,又给自己开了药方,请厨房煎药。吃过晚饭之后,顺带把药吃了,这样透支式的奔驰,太伤身体了。
第二天一早,柳娘在花园见到了王夫人。
相传戚老将军惧内,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污点”。柳娘未见之时,也以为王夫人当是一位武功出众的侠女。见面才知她是一位精瘦干练小妇人,内敛、厚重,即便是亡夫这样的大事,脸上也不曾有浓重的愁容。但柳娘看得出她的悲伤,伤心到极致,反而流不出眼泪。
“小婿拜见岳母大人。”柳娘拱手为礼,上前搀扶。
“我还没老到要人搀的地步。”王夫人十分不给面子,对第二次见面的岳母女婿来说太不友好了。
柳娘却并不在意,只轻声道:“伤心催人老。”
王夫人没再阻止,让柳娘扶着往前走。柳娘这么些年锻炼加饮食,长得非常高,七尺有余,在北方人里也是大高个。而今却微微躬身,恭敬的聆听王夫人教诲。
“老爷去了,你和小妹的婚约要么趁着热孝百日办,要么再等三年……”
“守孝三年再办。”柳娘马上做出选择,“小婿对岳父仰慕已久,未能见上一面,已经十分遗憾,请岳母允小婿尽一份心。”
作为女婿,柳娘的礼节性守孝只有几个月,等同于子侄,女婿不同姓,终究是外人。岳父不是直系亲属,柳娘甚至不需要去职守孝。
“都依你们,老身没意见。”
“岳母放心,我会对小妹好的。即便再等三年,也不会置婢纳妾。”
“你已二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