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行云的时候,他正踩着一个破凳子,拿手机照着明,对着墙壁上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仔细辨别。神情虽然还是那个万年冰山量,却比平时严肃认真了许多。
因为踩着凳子站在高处,一只手还打着手机保持着亮度。为了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无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墙面。
即使带着手套,王行云也不愿意直接与有极大可能性有毒的绘画颜料,有任何亲密接触。所以他扶着墙面的手,与墙壁之间,垫了一张白光一打,倍显突兀的面巾纸。
拓麻一见,顿时来不及思索他贴着墙面在看什么东西,就顿时就笑开了,嘴上还不忘调侃道:“王员外,你说你这个毛病,得浪费多少国家不可再生的木浆纸资源啊。真是罪过罪过。啊,你也看到这一路上,满墙壁的壁画了吧。怎么样,也跟我一样,突然被我背上的这个既疯狂,又刻苦的艺术家,打动了吧?”
仿佛是为了响应拓麻由衷的称赞,一路上都睡得很熟的书生脸艺术家,在拓麻的背上哼唧了几声,继而动了动耷拉在拓麻脖子两侧的双手,揉了揉迷茫的双眼,悠悠转醒。
“嘿,到地方了你才醒了。不会是为了偷懒不想走路,故意装睡的吧!”拓麻见背上的沉重包袱醒了,就缓缓蹲下身,也不管他醒没醒彻底,就把人放到了地上。自己扶着老腰,哎呦哎呦地锤了捶,揉了揉,也没搭理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病患,问询一句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就积极主动地奔向一侧墙壁,探出手,去扶还蹬着凳子,站得老高的王行云。
“王员外,不是说好了尽快把东西找到么。怎么突然有兴致,研究起壁画来了?”拓麻关上照明功能,把手机揣回兜里,腾出双手。一手搭在了王行云站在破凳子,晃悠悠的小腿上;另一只手,逮住了王行云隔着纸,仅用三根手指勉强撑住墙面的手。扶住他,晃晃悠悠地地从凳子上下来,重回地面。
“唉唉?这不是我还没完成的画么,这位小帅哥,你站椅子上看啥呢这么关注,难道是我作品的粉丝,一路跟踪到了这里?哎哎哎,那真是不好意思呀,需要签名么?”书生脸借着微光,吹了吹水泥地上的灰,抱着膝盖悠悠然地坐了下来,喘息着休息。顺便跟这两个来意不明的陌生人,套套话。
看他呼哧带喘的状态,好似从大门口到厂房尽头,这么远的路程,都是他刚才自己走过来的似的。看得旁边真正的苦力,腰酸背痛的拓麻,恨得直牙根痒痒。
“这幅九天玄女飞天图,是你画的?”王行云落了地,就松开了拓麻的手,淡淡地朝着艺术家的方向,问道。
“啊,你说的是这一幅啊,是我画的,不过,因为遇到了点瓶颈,一直都没画完。小帅哥看不出来,你对艺术这么执着啊。”书生脸满脸得意,双眼隐隐滚动着微光道。
“我对艺术没执着。只是这幅九天玄女的壁画,其他的细节已全部处理完毕。看,你连她衣带上的褶皱,都精心地绘制出了双层阴影,但为什么……却不为她画脸?”王行云的声音向来是高端低音炮规格。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在昏暗的厂房内,聚拢于屋顶,余音绕梁许久,才渐渐散开,听得旁边的两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画上的九天玄女,没有脸么?”拓麻掸了掸裤腿上蹭到的灰尘,直起了腰,借着王行云手机打出来的光,眯着眼睛朝墙上的画,望去。
或许是厂房里湿润的环境所致,这幅画上的颜料,还干的不算彻底,散发着略微刺鼻的化工味道。
画上的人,远远看不清面目。仅能大概看出,鬓发漆黑,高高梳起。并在脑后分为两股,各自盘成一个发髻。拓麻对于古代女子的盘发,没什么研究,也就说不出,这种发型,有什么说法。实际上,这种发型,被现代崇尚汉服文化的人,称为飞天髻。
但画上的九天玄女,由于发量太多,原本应该全部梳到脑后的头发,被预留了一部分,放到了两鬓边,再挽一下,把发尾系在了脑后。这样从正面看来,又有点像十字髻了。
九天玄女的发型设计得讲究,头饰也很配套的,被绘制得精致无比。她头戴双翼点翠金凤冠,两侧蓬松的鬓发插满了怒放的蓝紫双色杜鹃花。光洁的额头配有金珠环绕的红宝石额饰。莹白如上好羊脂玉,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的脖颈,挂着一把形似宝剑的金色吊坠项链。
她的穿着也是大方又华贵。淡青色的内衫,露出的部分绣满了初开的粉色荷花。腰带跟宽大的罩衣同色,都是蔷薇一般,刺激又吸睛的大红色。
她一手托着宝葫芦,一手轻挥着纯白色的浮尘,肩膀上还站立了一只眯着眼假寐的仙鹤。
一切都是富贵又喜庆,如果九天玄女的脸,不是面团般,空白着,迟迟没有下笔绘制的话,就更完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个人,蹬着大眼珠子,凭借着微弱的灯光,在阴暗潮湿,飘荡着刺鼻颜料气味的砖房里,盯着墙壁上一个穿大红衣裳没脸的仙女,表情各异。
“我没有找到咱们此行的目标物品。但是,稍有线索。”王行云又看了一眼那幅画上仙女的面团脸,低垂下睫毛,轻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