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车旁,他看见夏嵬坐在副驾驶位上,他绕道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水。”夏嵬半眯着眼睛,仰躺在椅背上,椅背调低,又向后移了一些,直到副驾驶位置看上去足够宽敞。
“谢谢,夏总!”左佑系好安全带,随手拿起一瓶水,拧开灌了半瓶下去。他把瓶子放回去,看见夏嵬一直瞅着他,于是他问:“怎么了,夏总?”
“好喝吗?”夏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
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瓶水吗?“挺好。”左佑说完低头看了一眼,两瓶并排放着的水,心理暗骂一句:操了!他抬头对夏嵬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喝了您的对吗?”
“好喝就行。”夏嵬一脸没眼看的抬起胳膊挡住在眼睛上,心理腹诽,做错了笑成这样儿,就以为能弥补?开玩笑,拉黑!
左佑冲着前挡风玻璃挑了挑眉,紧跟着又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提起精神。
车子启动,上路。没一会儿,左佑就听见夏嵬的呼噜声。扭头看了一眼,夏嵬鼻梁以上都被他的小臂遮住,只能看见鼻梁挺直,嘴唇棱角和转折跟岩石边缘一样锋利坚韧,下巴是方的,线条一点也不柔和,跟他这个人第一眼给人的印象一样,刚毅,冷硬。
左右从来不去琢磨身边的男人,哪个是直的,哪个是弯的,原因很简单,他瞎,而且是瞎的级别较高的那种。
不只是他瞎,侯岳也一样。
他和侯岳,两个人认识了四年,如果不是苏景洛,他们根本不知道身边有同类。后来他们俩总结了一下,那种电影里,同志能凭一个人穿着,或者一种气味,一个肢体语言就能判断是不是同类,真的很扯。
大二的时候,左佑坚信自己班一个娘娘腔男生是gay,还是那种非常确信,就认为人家是同类,结果没一个月,娘娘腔就追到了外系的一个美女,小两口当中接吻,拉小手,神马的从来不避讳。
所以,至少他和侯岳真的没这种技能。
他和侯岳上学第一天就认识,他在二四五当了四年的驻唱,他们怎么就瞎到前一个多月才知道彼此是gay。当时苏景洛和侯岳快打起来的时候,他一冲动说出自己也是gay ,最震惊的分明不是李潇和苏景洛,而是侯岳。
侯岳当时震惊的都忘了跟苏景洛动手,直接石化。
当然,他也不知道侯岳是。
那几天,他突然有一种回到高中毕业,被家里知道的那段时间,慌乱迷茫的错乱感。他一直认为身边来来回回,忽远忽近的都是窃窃的嘲笑。
几年前,他没能从最至亲的人那里得到安全感,还被赶了出来。四年后,他从朋友那里得来的快乐和安慰,最后仅仅存活了周孟和侯岳。
四年前与四年后都一样,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个世界,这样的社会,展示在大众面前的是一种样子,别人口中听来的有千千万万种样子,他看见的却是这个样,他亲身体会的又是另一个样子,所以别怕人生没惊喜。
临近山海市,天越来越阴沉,浓云密布压低到快要贴近地面,海面暗潮汹涌,面山一侧,树梢慵懒的甩动。
左佑目测前方,很牛逼的画面,这辆载着俩爷们儿的车,正在开向风雨欲来的黑压压的城市。暗沉的天空酝酿的应该是初夏最大的一场雨。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夏嵬,睡的很沉,姿势没变过,整个人宽阔的像是一座大山,沉重的贴合在座椅上,呼吸听起来很厚重,绵长。搭在座椅边上的手,手心摊平向上,五根手指微微蜷着,毫无防备的姿势。
手机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把夏嵬吵醒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后叫了声“郭总”然后又看向左佑:“……到?”
左佑赶紧说:“山海市滨河区。”
夏嵬又倒回椅背上,闭着眼,声音却听不出来鼻音,“滨河区,大概还需要二十分钟能到中心区……哦,您在滨河区……”
左佑把车开下高速,换道城市快速路,减速后,他看向还在打电话的夏嵬,夏嵬指了指路边临时停车位,左佑把车靠了过去,停下。
夏嵬打完电话,单手握拳,食指骨节在额头上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砸了几个来回,另一只手胡乱拿过瓶水,拧开就往嘴里倒。
“夏总……”左佑尔康手刚伸到一半儿,夏嵬把瓶里剩下三分之一的水仰头就往嘴里倒,全倒进去,整整一大口,听见左佑喊他,两颊鼓着含着一大口还没咽下去的水,就看向驾驶位。
“嗯?”他嗯完把手里的空瓶递到眼前看了一眼,眼睛向下又看向另一瓶一路都没打开的水,“咕咚!”咽下嘴里含着的水,又说:“咱俩真够……勤俭节约。”
左佑拿三根手指尖一齐挠了挠有点痒的眉毛,低低的“嗯”了一声。心想,把另一瓶也喝了,两空瓶还能卖一毛钱,岂止是勤俭,能感动整个富原。
“换位置,我开。”夏嵬说着开门下车,打开门雨点打到皮肤上,才发现这个城市早已阴云密布,跟科幻片的世界末日没分别。
左佑开车门下车听见夏嵬说:“开后备箱。”他按了后备箱锁键,重新回到副驾驶位,夏嵬已经拿了一把大伞回到车上。
“看来要雨天爬山了,这帮,人,……真会玩。”这话夏嵬说的克制,他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了不耐烦。更换会议地点,这在平时是常事,别说提前半小时,甲方爷爷们开心,开着会半路更换地方的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