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阳算是擅饮,但今次几番忙碌,又被一群大臣敬酒,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住了。宴会进行了一半,她便已是醉眼朦胧,又撑着脑袋坐了一会儿,终是离席。
她身着冕袍,一身威严,离席时脚步看上去还算从容,然而刚转过前殿便觉头晕得厉害,然后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
伺候的宫人们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搀扶,结果一双玉白的柔荑却是先一步抚上了那穿着冕袍的胳膊。颖阳下意识的抬头,醉眼朦胧的盯着那人看了好一阵,这才开口道:「你,你来了啊?」
贵太妃蹙眉,然后一脸嫌弃的别过了脸,说道:「喝这么多,满口的酒气!」
面前这位已经是皇帝了,贵太妃说起话来却是毫无顾忌。都说伴君如伴虎,哪怕是个女子,母老虎岂不是更可怕?!宫人们闻言简直是心都提起来了,结果颖阳只是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贵太妃见状其实心里也是一松,她知道,颖阳不是一个会因为身份改变,就对身边人改变态度的人。但今日看着她登临帝位,看着她坐上龙椅受众人朝拜,她站在宣政殿下,总觉得她似乎离自己更远了。她有些不安,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想要来试探一二。
好在颖阳还是那样,甚至因为醉酒,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贵太妃扶着颖阳继续往后殿而去:「你怎的不说话,不想理会我吗?」
颖阳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了,然后在贵太妃的搀扶下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将头转向另一边道:「我酒气重,怕熏着你。」
听得此言,唇边的那抹笑便又深刻了几分,贵太妃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那你今后少喝一些,你看看你现在这般模样,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为君者,怎可放纵自己至此?!」
颖阳闻言想反驳,但嘴张了张,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贵太妃觉得,喝醉酒的颖阳乖巧得不可思议,让她更加心动,也更加放不开放不下了。旁侧的宫人们听了两人对话却只觉满心怪异,偏又似说不出怪异在哪里。若是她们的阅历再丰富些,就该知道,这两人此刻的对话真像是一对小夫妻!
可惜,宫人们大多长在宫廷之中,没见过外面的夫妻相处之道,而贵太妃和颖阳显然也没察觉到这些不妥。于是一行人继续前行,直到到了后殿,颖阳被贵太妃扶到了椅子上暂时歇息醒酒。
贵太妃毕竟是后宫里的身份,今日颖阳特许她在登基大典上观礼已是破例,又因着朝中上下都知道贵太妃和大长公主是多年盟友,因此无人置喙。但等到后面的宫宴,她却是不好再跟去参加了。所以之前的宴会她没去,便是一直待在后殿里等着,顺便提前让人备好了醒酒汤。
此刻便是有宫人将那备好的醒酒汤送了来,贵太妃接过之后试了试温度,便是将碗递到了颖阳的唇边,同时说道:「颖阳,喝点醒酒汤。」
颖阳抬眸看了贵太妃一眼,那目光里透着些许朦胧,少了往日的严谨。不知为何,贵太妃就被她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颖阳便已经收回了目光,然后轻启朱唇,就着她的手慢慢的喝起了醒酒汤来。
贵太妃觉得,今天的颖阳真的有些不同,似乎挣脱了某些束缚一般……
喝完了醒酒汤,颖阳抬手撑住了额头,开口说道:「头好晕,我想回去休息了。」
回去,自然不是再回宫外,也不是回她当年在宫中所局宫室。景元帝已驾崩多时,宣室殿如今也已经被收拾出来了,颖阳既已登基,自然是要去宣室殿休息的。
贵太妃随手将空碗递给了身旁的宫人,便是吩咐道:「快去备驾。」吩咐完,便又扶起了已经昏昏欲睡,醉得有些厉害的颖阳向殿外走去。
宫人们的动作很迅速,等到贵太妃将颖阳扶出殿外的时候,御驾早已备妥。
颖阳被扶上了轿辇,然而贵太妃左右看看,却发现宫门们匆忙之下没能寻来太妃规制的轿辇。她略一迟疑,又看了看轿辇上的颖阳,便是抬脚跟了上去。
私登御驾,这是僭越的大罪,周遭的宫人们见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但与此同时,包括总管太监在内,却都没人知道这般场面该如何处置——换一个人来做这等事,他们估计直接就让羽林将人拖下去了,然而那是贵太妃,后宫前朝无人不知她与新君关系极好!
总管太监的唇抖了抖,还没想好是要劝贵太妃下来,还是直接吩咐人抬起轿辇走人,便见着轿辇上的陛下脑袋一歪,靠在了贵太妃的肩头……还蹭了蹭!
好吧,什么都不用说了,总管太监刚准备高喊「起驾」,又想起皇帝似乎要睡着了,于是忙又将声音压低了八度,这才对那一班宫人吩咐道:「起驾,去宣室殿。」
轿辇被稳稳的抬了起来,一路往宣室殿而去。
颖阳靠在贵太妃的肩头,确实是醉得厉害睡着了。其实本不至如此,以她原本的自制力,既然能从前殿的宴会上稳稳的走出来,这会儿自然不至于就醉得一塌糊涂了。只是挨在贵太妃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便是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便放纵了自己。
抬辇的宫人自是训练有素,走得又快又稳,没过多少时候便是到了宣室殿外。
贵太妃见着到了地方,便是轻声唤道:「颖阳,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