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一握落空,一时无处借力,站不起来,简直分不清小皇帝来送的是宵夜还是惊吓,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说:“软。”
小皇帝仿佛终于找到了治住他的方法,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他往后退了半步,弯腰在大将军耳边轻轻道:“恪之。”
小皇帝:“真想把恪之关起来,谁都不给见。”
大将军自幼习武,又正值盛年,感官远比常人敏锐,平时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遑论小皇帝挨得这么近。他带着有点儿暖的松香倾身过来的那一瞬间,大将军素了快十年的色心先是微妙地动了一下,而后这两句话一个磕绊没打直奔脑海,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耳朵先红了。
小皇帝说完,自顾自地直起身,负着手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衣袖带起的风途经大将军,这点勾人的香在他鼻端萦绕一圈,便闻不到了。
大将军苦笑了一声,感觉皇帝其实是来消遣他的:“臣惶恐。”
小皇帝走到书架旁,拎起袍角捡过一条被猫扯断的花枝,枝条前端缀着深青色的果实,将垂下来,长势颇为喜人。
大将军还是脚软,坐在原地没动,小皇帝走回去沉吟片刻,捏着花条挑起他下颌,对他灿然一笑:“朕若不是皇帝,被恪之关起来,谁也不给见,倒也不是不可以。”
大将军没顾得上听他说话,他眼见花枝递过来,慌忙一个仰头,小皇帝手一垂,使君子带了短尖的果壳恰好滑过大将军咽喉。
大将军:“……”
他喉结滚动一下,仿佛被人戳中了痒处,混在小皇帝的话音里短促地“唔”了一声。
大将军道:“陛下千金之躯,请万勿妄自菲薄。”
小皇帝才不管这些,他把大将军的话在心底过了五六遍,察觉出他的动摇,喜滋滋地笑了起来,决定今晚就指着它安眠。
他在心里甜够了,宽容地放过了饱受惊吓的大将军,摇着花枝走到门口:“威风?走了。”
大将军侧过身往前一扑抓住案角,挣扎着爬起来目送他离开,小皇帝大概是看到了得偿所愿的希望,身形轻盈地跃过门槛,候在门外的宫人为他披上外袍,提着两盏宫灯拥簇着他往后宫走去,烛火在远处明灭了一下,看不见了。
大将军把自己挪回椅子上,探身拿过食盒,小皇帝不知道糟蹋了哪个宫苑的池子才摘了这么两个莲蓬,在食盒夹层里洒了一把莲子,有几颗莲衣还未剥尽,想来是他亲手剥的。这传情的方法有点儿眼熟,大将军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用到我身上来了。
但他着实有点感动,只好就着这酸爽的滋味吃完了宵夜,又去找枢密副使,请他帮忙告个假。
大将军常年不在京,枢密副使身兼两职,忙得恨不得自己生出四条腿两个脑袋,江度一见他没好气道:“你来作甚。”
大将军一头雾水地作答:“我想回将军府看看,正要劳放舟明日替我点卯。哎,放舟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是有什么难办的事么?”
江度要不是打不过他,早就扑上来对他报以老拳了,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把笔一扔就要挽袖子:“发配乱军,募兵,重建驻军,你跟我说说哪个不难办?”
大将军足不沾地地往侧面一让:“君子动口不动……嘶,江放舟!君子打人也不打脸。”
江度怒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履职?避嫌还能避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