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爷子问起他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过那么多。
他年纪还小,还不到二十岁,原来最大的烦恼是怎么让冯南理他,后来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喜欢江瑟。
他的珍惜,不应该只是挂在嘴边,应该用行动来表示的,他的一生太顺遂了,唯一的波折也就是追求冯南上了。
追冯南的时候,冯南总不理他,裴老爷子认为这是好事,令他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他有所求就有必应的。
“我想起了你大三的时候。”
他眼眶有些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哽咽,将脸埋在她腿上,忍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
“我爷爷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江瑟低头去看他,他高大的身体蹲屈着,脸侧了过来,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中有水光闪烁,他的手将她腰握得很紧,力道很大,手臂将衣袖绷紧了,她第一次意识到他跟以前是真的不同。
小时的他总喊着让冯中良将她送到裴家里,他替冯家养冯南,童言童语逗得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大家都笑话他是在提前定媳妇儿。
那会儿他性格无法无天,跟小霸王似的,又骄傲得很,当时一群孩子中,他就是个头儿。
每回她去裴家,跟着冯中良回去的时候,裴奕也不哭天抢地,而是霸道的去锁门,不准两人走。
他孩子气的举动,总会逗得裴家人哭笑不得。
“你说为什么这么奇怪啊,瑟瑟。”
他抿着嘴唇,怕被她听到自己话里的颤音,怕自己在她心中永远是以前的记忆:
“小时总是胆大包天,说喜欢你,不想要让你回家,一张嘴就说了。”
他指着冯中良,威胁他将冯南留下来,不准带回家去,那会儿想要什么就说什么,“越长大,倒越不敢开口了,爷爷说,这叫无知者无畏。”
反倒变得患得患失。
他开始将心事藏心里,有些话也不轻易说出来了,在面对她的时候,更不敢说出‘喜欢’两个字。
当爷爷问他,是不是喜欢她的时候,他还记得起自己当时的心情,激动得面红耳赤,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全身血液沸腾,直冲往头顶。
那会儿的他比冯南小了五岁,才刚上高中,青涩得像颗酸涩的果子,小心翼翼试图掩饰着自己的内心。
裴老爷子问他话的时候,他摇头倔强的说‘不是’,背地里却很认真的拿着一大叠别人写给冯南的告白信,每一封都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再在每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候,气得发抖的,却又认真的为她写每一封回绝信。
这种幼稚的事情,他干了两年有余!
甚至最终她都不知道这一件事。
他的成绩一落千丈,他嫉妒每一个正大光明向冯南表白的人。
年纪的差距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深,她在读高中的时候,已经经历过那种青涩的日子,而他那会儿年纪还小,重复再走的,只是跟随着她的脚印。
她上大学的时候,她身边的同龄人也不是他,在冯南眼里,他就只是一个弟弟。
他与她之间错失了五年的时间,就好似这一生都要被错开成两条平行线似的。
“爷爷说,人与人之间相匹配的,不是来自于家世、地位,那只是人身上的一个点缀,先天所拥有的东西,只是起点比别人更高,拥有比别人更多的优势。”
但拥有这些,并不只是为了让人停止不前,而是为了促使人更加进步而已。
就如现代人站在古人的肩上,就如革命胜利之后,华夏的诞生,都是为了向前发展,而不是固步自封,满足于眼前的。
他与江瑟之间,裴奕一直觉得是年纪的问题,可裴老爷子却说不是。
冯南比他多了五年的优势,冯家出身不如裴家,但她拥有绝佳的学识、修养与眼界,多了气度与风华,当年的他把一门心思用在如何追冯南的脚步,如何试图得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远远朝前看,而不是往后看的,所以一个人在往前,脚步不停的情况下,她不会掉转头,看到身后那个人的影子。
裴老爷子的话,如将他从梦里惊醒。
他隐约明白问题出自哪里,他想起江瑟的重生,她没有被重生的困境所难住,重生之后,依旧一门心思在做她自己的事,哪怕艰难无比,可他呢?
他仍在重复着昨天的事儿。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今朝
“我总想起那时的我。”
认真伏在书桌前,回绝每一个向冯南表白的人。
裴奕将脸埋进江瑟腿间,江瑟感觉到热气在腿上氤氲开来,带着潮湿,他的话令她百感交集。
她几乎想像得到,伏首在案桌前的他,替她写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是裴家的天之骄子,是裴老爷子捧在掌心里的眼珠子,是裴家倍受宠爱的长孙,他原本应该嚣张得不可一世,而不是现在趴在她腿上,低声细语,将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毫无掩饰。
“我只是不想,一直追的是你的背影。”
他只是想要跟她站在一起,她有愿望的时候,他也不应该依靠着裴家原本的势力,像是一个拥有了足以挥霍数代财富的败家子,精神与她永不对等。
如果是这样,他与江瑟之间,迟早仍会出问题。
裴老爷子问他,他是想做被借威的虎,还是借威的狐,他当下就明白了长辈的意思。
江瑟神情复杂,他的话令她心里那丝气恼不翼而飞,裴家实在是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