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柳川,完全无心去想他中途离席后领导和同事们的反应,柳凌那个噩梦让他心惊肉跳,恨不得插翅飞到双山去。
他只用了四十分钟就来到了荣泽火车站前的土产商店门口,柳魁正和一脸懵圈的中年男人往外拖绳子,一整盘,还有几十米散的,这是土产店这个型号全部的绳子。
柳魁还买了一盘最宽的打包带。
后备箱放不下,柳川和柳魁把后排座直接拆了暂存在土产店,连店主想让他们帮忙抬进店里的要求都顾不上,立马上路。
——
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虽然因为下雪的缘故还是只有个大致的轮廓,可比晚上黑黢黢的一片好多了。
也可以看见一片一片的雪花了,雪半夜有一阵非常大,现在,又小了一些。
柳侠痴呆呆地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路,望眼欲穿。
他知道,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天气里,人们出门走动的可能性很小,可是,总比晚上有希望。
他现在已经完全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他并没有在半山腰,而是在悬崖边上,车子右侧大概只比路面低三四十公分,因为他在这个位置,都看不到路的边沿,只能看到路那一面的山崖。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如果他能被及时发现,这样的位置方便施救;可如果支撑着二犊子的树不堪重负断掉,他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离谷底太远了。
左侧和前挡风玻璃没有碎掉,但都裂成了蛛网状,所以他看不清自己究竟离谷底有多远,也看不清支撑着二犊子的树是什么树,有多粗,现在是什么状况。
后窗的挡风玻璃出乎意料,居然裂的不那么厉害,只有几道稀疏的炸纹,他刚才扭着身体看了一会儿,好像后面还有什么支撑着二犊子,不过他不肯定,刚才光线太模糊,他又怕转动身体会给带动车子,所以没看仔细。
如果后面真的像他模糊看到的,是那一截遗留的山体,那就好了。
他来的时候记得,这段东西方向直路前的急转弯处,两边都有阻挡,南面是正面的笔直的山崖,北面只在拐弯处有大约二三十米、中间最高处只比一般的墙高一点的、不规则形状的很小一段山崖。
那一段山崖当初应该是比其他地方向外凸出比较多,开挖这条路时,只要按照计划挖够宽度即可,在不影响路宽的情况下,当然是能少挖一点就少挖一点。
而且,那一段山崖留着其实有很大好处,它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挡在万丈深渊和山路之间,比人们专门在路边打的安全护栏结实可靠多了。
柳长青在上窑坡临着凤戏河的一面打的石桩子,就是起这种作用。
柳侠举起左手,脸在手表上蹭了蹭:乖猫,我现在准备回头看看,你跟护身佛说说,叫她保佑我看见哩是石头哦,要真是石头,小叔就能多坚持一会儿了。
他说完,双手合十贴在鼻尖,闭上眼睛,又念念有词说了几句,然后睁开眼,一点一点挪动屁股。
他挪的非常小心,每次移动的距离肉眼几乎看不出来,这样挪了快五分钟,他才把上身扭转了大概三十度,这个角度,再扭着头,他就能看清楚后面了。
雪花飘落下来,下面接着他们的物体从远到近,高度慢慢递减,有几个断面没有被雪完全遮挡住,是青灰色的……石头。
柳侠鼻子有点酸。
他吸了一会儿,再次慢慢地把双手合十:“谢谢菩萨!谢谢。伯,妈,乖猫,我肯定能活着回去,肯定会有人来救我,肯定……”
但他仍然不敢乱动。
二犊子不可能后半截身子子全部实实在在停在石头上,最大的可能是屁股在不规则的悬崖臂上挂了一个边,而那片悬崖周围肯定还有不算太小的树或灌木丛,否则,全是石头的话,摩擦力小,二犊子当时就冲下去了。
心里稍微得到一点安慰,柳侠慢慢回转身坐好,重新把自己包上,低头看左腕上的表。
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男式腕表,表带是金属的,和表盘一周浑然一体,内部则是柳侠最喜欢的、偏深的海蓝色,十二点刻度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日期盘,其他就没有多余的功能了,手表的整体结构简洁、大方,是柳侠最喜欢的风格。
毛建勇回来之前,猫儿提前打电话告诉自己会带给他一个礼物,柳侠问他是什么,猫儿说:“看见你就知了。”
柳侠又问:“有啥特殊意义吗?人家送礼物都有寓意啥哩。”
猫儿说:“比如。”
柳侠说:“比如,康乃馨代表,代表……,好像代表祝母亲健康?薰衣草代表等着你回来?大概就是这意思吧,现在送礼物不都得讲究这意思那意思么。”
柳岸说:“哦,我想你。”
柳侠说:“啥?”
柳岸说:“我说我这个礼物的意思是我想你,后头半截你看见礼物后独个儿补充吧。”
柳侠当时有点懵,说:“还兴这样?送半截礼物?”
然后,他看到了这块表,表盒里面放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就仨字:我想你。
柳侠把表从手腕上取下来,一点一点抚摸着:“我也可想你,天天都可想……”
他靠在椅背上,把表贴在唇上,闭上眼睛。
好久之后,他睁开眼,把表重新带回腕上,眼睛在车厢里寻找。
他一直都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不过他总是放在文件包里,现在,文件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