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暗暗响起,只见那捧盘中赫然是厚厚满堆文书,全是土地田契!
谢云没有发话,也没有动。
如果说昨晚他的脸色只是y-in晴不定的话,那么此刻就真的一丝晴都找不到了。他就像是一尊毫无瑕疵而又极度y-in郁的雕像,甚至连眉角眼梢的弧度,和长长覆盖下来的睫毛,都无法掩盖眼底令人畏惧的寒意。
“你们将军吩咐,”他从齿缝间一字字缓慢而清晰地说,“让我先挑?”
陈二管家缩了缩脖子,胖脸上堆出了满面笑容:“是是是,没错儿!——将军说请随意挑拣,只要能稍微称您心意,即便全留在谢府也无妨,反正都是一样的!您请!”
第68章 鱼刺
谢云终于起身,顺着那长长一排捧盘走去。
御赐的财物基本都是一样一盘,单超估计考虑到了谢府花厅的大小,把黄金珠宝什么的随便堆了堆, 导致每个捧盘都金碧辉煌且高耸入云。
然而此刻谢云的脸色比那堆巨大的珍珠还雪白, 甚至连满满三大匣鸽血石的光彩都映不红;满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闭住了呼吸, 只见他逡巡一圈后停下脚步,站在了为首那个捧盘前。
那盘子里赫然是一尊光彩夺目的珊瑚山, 谢云盯着珊瑚,一字一顿道:“……你们将军今天忘了吃药吗?”
“多谢、多谢统领关怀!” 陈二管家登时感激涕零:“只是将军身体健壮得很,暂时不用吃药, 请统领放心!”
谢云猛地抓起珊瑚山中挂着的一样东西, 劈手就往地上砸:“给我统统拿回去!”
陈二管家就像一只脱了弦的胖兔子,瞬间窜上去抓住了谢云的手:“统领!御赐之物不可轻损,统领千万手下留情——!”
满厅下人皆尽变色, 只见谢云被他这么拼命一拦,动作就缓了缓,那东西被陈二管家赶紧取了下来,珍而重之地放回了捧盘里。
杨妙容定睛一看,只见那竟然是一只小小的玻璃瓶。
玻璃瓶虽然昂贵,但也不算罕见,放在价值连城的珊瑚山上就更显得黯淡了。让她奇怪的是,那只玻璃瓶里竟然装着一束花,白瓣绿叶碧色花蕊,虽然已经风干了,但仍能看出精致小巧。
“既然药没吃就回去吃!”谢云怒道:“滚!”
陈二管家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禁军统领府上造次,只得苦着脸,不停堆笑赔罪,点头哈腰地带人走了。
一众下人忙不迭踮着脚尖退出花厅,谢府管家正迟疑着要不要去送一送,就只见谢云咬牙道:“关门谢客!忠武将军府上再来人,一律给我赶出去!”
管家心说人家至少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这样肆无忌惮打人家的脸真的好吗?但谁也不敢在谢云盛怒之时悖逆他的意思,只得迟疑道:“是……是,小的一定、一定照办……”
谢云余怒未消,竟然也不用早膳,直接拂袖而去。
杨妙容望着他的背影径直跨出门,突然心里升起一丝很奇怪的感觉。
谢云的手劲……有那么柔和么?
谢云若是真盛怒一砸,陈二管家就算使出吃n_ai的力气也挡不住,他是如何把玻璃瓶从禁军统领手中取下来的呢?
“杨姑娘,杨姑娘?”杨妙容一回神,只见管家愁眉苦脸地站在身边,小声问:“您看可需要去忠武将军府打声招呼?人家这巴巴地来了,又被囫囵赶走……”
“不用。”杨妙容叹了口气道:“暂时就听谢统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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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管事的还是锦心,她根本就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但此刻全府上下都觉得管家说得很对,连杨妙容都这么想。
她直觉谢云对这个亲手抚养长大的徒弟态度很微妙。从表面上看似乎相当反感,又不是全然的厌恶;似乎在其难以理解的言行之下,还有一种深深的忌惮。
但这实在是太不可理解了。
忠武将军正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蹿升成为帝国权力巅峰上的新星,更难得的是,他对谢云的态度还很尊敬、很恭顺,甚至有一点讨好的意思。
谢云在大漠中陪伴了他很多年,按理说这是政治投机结出丰厚果实的时刻,他为什么要这样当众狠狠打人家的脸?
杨妙容原本打算等谢云情绪冷静下来后再去找他商量,但谢云没有给任何人这样的机会,用过午膳就直接出门去北衙了。
杨妙容只得百无聊赖地在府里看书,直到天色渐暗,府上各处都点了蜡烛。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才见管家匆匆而至,一张脸几乎纠结得皱成了团:“——杨姑娘,不好了,忠武将军府上又来人啦!”
“统领不是说闭门不见么?就按他说的做吧。”
管家连连摇头,表情仿佛吃了黄莲,杨妙容奇道:“怎么?”
紧接着她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二发晴天霹雳:
“不、不能,这次来的是忠武将军他自己……”
杨妙容匆匆迎出正堂,只见昏暗的天色中,一个冷峻挺拔的男子身影正背对着她,倏而转头微微一笑。
那一刻青石板砖沉沉暮色,长街尽头的灯笼扬起;男子俊朗的面孔微带风霜,剑眉之下目若寒星,令人见之难忘。
“杨姑娘,”单超微笑道,“听说今日师父大动肝火,单某甚为不安,因此特来赔罪,请您见谅。”
杨妙容不由愕然,只见单超极有风度地低下了头,从宽厚双肩到脊背、长腿,形成了一道非常诚恳有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