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倒是稀奇。城墙外头好久没吊人了吧?」守根笑,事不关己地拿过烧饼揣进怀里捂著。
「是呀,真的好久了。上次吊人还是年前吧?」
「是啊,都快一年了。」
闲聊中,新的客户上门,守根也转身离开了烧饼铺。
吃早饭的时候,何家家主何梦涛捧著陶碗斯文地吸了口稀饭,放下碗,用筷子指指自己碗边。二娘侍妆理解地掰了半块烧饼放在他碗边。
「二哥,城隍庙的老庙祝让我告诉你一声,过去帮他写封信。」何耀祖大口吃著烧饼含糊道。
何家老二何中元点点头,表示知道。
「信钱呢,你拿了没有?」守根突然开口。
耀祖动作一顿,捧著碗说话越发含糊,「就十个大子,我先拿了。」
「你又!」何中元气得搁下碗。
「吵什么吵。饭不言觉不语,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家主发话,几个小子都沉默了。
一顿饭很快吃完,耀祖刚想离席,就听老二中元慢腾腾地开口道:「爹,娘,二娘,大哥,现在已经是九月底。」
何家人突然集体陷入沉默,表情各异,何家家主的表情最为复杂。
半晌,何爹咳嗽一声:「九月底了呀,是该准备了。」说著,眉头却紧紧皱起。
「要多少钱?」守根似乎早就知道弟弟有此一说。
何中元盘算一下,道:「作为童生,我需参加明年二月的县试,及四月的府试和院试,都通过了才能获得秀才资格。可在这之前,先得花钱请廪生给我具保,这约莫要花二两银子。通过府试,即可参加提学道在府城举行的院试,也就是说我不必跑两个地方。如我能顺利通过这次童试,取得秀才资格进入府里的官学,连路费加头年生活费,约莫十两银。」
「十两!」耀祖叫。
「十两?够不够?」守根问。
中元不屑地瞥了眼老三,转头对著大哥恭敬道:「约摸够了。如能进入府学,我必定努力读书争取廪生的资格,这样每年可得八两三钱的生活补助。如不能取得廪生资格,我给人写信抄经也能熬到乡试的时候。到时如能取得乡试资格,还烦请大哥再担待一二。」
守根低头,算自己床铺下的存银有多少。
何爹看向大儿子。
何家两位夫人也看向大儿子。
何家大儿子守根,全家的脊梁骨。何家每个人都清楚,虽然家主是何爹,但真正撑起这个家的却是长子守根。
其他几个兄妹也看向自己大哥。不过中元是期待,清韵是尊敬,耀祖眼光里却含了些埋怨。
何爹又咳嗽一声,和声道:「守根,你能凑出多少?」
守根抬起头,「爹不用担心,自还完欠债后,这两年我一直在给中元存赶考的钱。去府城考秀才的钱差不多够了。」除了我欠三刀的钱一个大子没还外。
何爹点头,面上露出微微喜色:「这就好这就好。中元今年就没赶上,我还担心他明年也去不成。童试在明年春,如果钱凑齐了,收拾收拾也该出发了。」
「是,我准备在来月初就出发。」
「好孩子,何家光宗耀祖就靠你了。如果你能考中秀才,娘就是死了也开心啊!」
大房何姚氏抚著次子的肩膀激动道:「你去忙吧,好好准备准备。娘和你二娘这两天就给你赶制件袍子,府城不比这里,那里的人更重衣冠,府试一过,你就是知府的学生,到时别给人瞧不起。你在外面看到合适的鞋面也买上两副,我让你二娘给你做两双鞋子。」
「对,对。」何父及二娘侍妆也连声附和。
何姚氏说完,又转头对坐在侍妆及她中间的幼的女说:「清韵啊,如果你二哥考取秀才,你也不用担心嫁不到好人家,以后也不用过苦日子了。不过想要嫁个好人家,你就必须要有个闺秀的样子,从今天起,你不准再给我出门,听见没有?」
「大娘……」清韵不依。
何姚氏一瞪眼,清韵顿时不敢作声,心知她娘肯定不会帮她。于是低头前偷偷瞟了眼最疼她的大哥。
守根对小妹笑笑,心想城里这段时间有点乱,不让她出门也好,也就没有反驳母亲。
见大哥没为她出头,小清韵嘟起嘴,暗地里诅咒二哥考不上秀才才好。
本要离席的耀祖此时突然重重哼了一声,!当一声踢开椅子大步向门外走去。
「耀祖!你这是干什么?做给谁看呢!」何爹怒声喝斥。
二娘侍妆眼光复杂地看向这个亲生儿子,又是无奈又是生气。
耀祖扶著门框转回头,眼圈有点红,盯著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没什么,我去找小巧。」
说完转身,却还是忍不住低低说了声:「偏心鬼。」
何爹怒,刚要怒斥三子,却被长子拉住衣袖。
耀祖趁这个机会,溜了。
「这孩子,一直都这么毛毛躁躁的。上次他就说做生意做生意,你给了他五两银子吧?结果呢?出去一趟不但一个铜子没赚到,相反还把本金赔个尽光!如果不是他赔了这笔钱,中元需要等到明年去赶考吗?」
「做生意?我看他是拿去赌了吧。」老二中元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