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安宁脚下打了个踉跄。他刚才已经做了反复的计算,可是那人奔跑的路线明显比他更为合理,不仅连摄像头的旋转方向都计算得一毫不差,还考虑了草坪的平坦因素,绝对不像他,一脚踩进了坑里。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安宁觉得那背影似乎有点眼熟,难道是——
“什么人!”一声大喝从旁边传来。安宁踩在坑里的那一脚惊动了流动岗哨,顿时就有四五个人包抄上来,监控镜头立刻打开灯光,整个院子里都被照亮了。安宁再也不考虑什么爬墙进楼,掉头就往来处狂奔,堪堪躲过突然亮起来的光束,没有把行踪完全落在岗哨眼里。
“站住!站住!否则开枪了!”虽然没有被灯光照住,但训练有素的士兵还是追了上来。安宁沿着来路狂奔,心里暗暗叫苦。再跑几条街就是大道,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街上仍旧有巡逻人员,任谁看见他这夺路狂奔的模样都会起疑心的,更别说他现在正在被通缉。
噗。一声轻响,激光束擦过身边s,he在墙上,仿生砖的墙面出现一个小洞,冒出粘液。整面墙都像感觉到痛楚似地颤动起来。安宁头也不回,尽量把身体贴近墙壁狂奔,但是背后的追兵却越来越近,这些人远比他更熟悉这一带。
小巷在前方与另一条路交叉而过,安宁在路口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跑。就是这一秒钟的迟疑,他忽然感觉有一种波动迅速接近,速度快到他几乎反应不过来。猛然回头举枪,手腕却被一只手扣住,那只手像铁箍一样,发力一拉,安宁就站不住脚被拽进了黑暗中。他借着最后一点光线看清了那人的脸,登时一震:“雷 ——”
“闭嘴!”雷克斯一把捂住安宁的嘴,脚下一蹬,路面上露出一个洞,“下去!”
是下水道。太空要塞的排水系统是半生物型的,排水口与地面生长在一起,只在积水达到排水需求的时候才会自动张开,不熟悉情况的人,在路上根本找不到排水口。安宁跳下去。半生物型排水道类似于植物的根管,有着自然的弹x_i,ng,竖井没有踏脚,但有天然的褶皱,安宁手脚并用地爬到底,头顶的排水口已经再次关闭,四周一片黑暗。安宁才跨了一步,肩膀就被人一扳,整个人都被按在管壁上,雷克斯一手扣着他握枪的手腕,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想跑?”
安宁闭着嘴没回答。他刚才确实是想跑,虽然不知道雷克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要塞里,但他很明白,遇见雷克斯他要倒霉的。
雷克斯没听见回答,手上加了点力:“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蓦地撩动了安宁的怒火:“怎么?我在这里你很失望?你以为我应该死在那颗虫星上,尸体都该进了雌虫的肚子,对吗?”
黑暗中看不见雷克斯的脸,但他的声音冷硬如同钢铁:“军前叛逃,死在敌人手里倒还可以赎赎你们的罪。”
“我们的罪?”安宁浑身发颤,“我们最大的罪就是不该听信你们!”他两手被雷克斯扣着,突然抬腿,膝盖对着雷克斯腿间撞过去。不过他还没有撞到雷克斯,雷克斯已经突然放开他左手,接着他小腹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躬下了身。雷克斯抓住他肩膀将他往上一提,倾身过来,几乎把他压在管道壁上,沉声说:“你说什么?听信我们?凯撒去召募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突击队是做什么的?当时监狱里那个医生没有提醒你?你们这帮人,根本不想以军功减刑,根本就是想借这个机会逃跑!前线的军人抛头颅洒热血,拿命在拼,真要让你们这群人跑了,我也没脸去见他们!”
安宁只觉得胸口闷胀欲裂,他想大吼出来,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雷克斯说得不错,除了他和安宁之外,几乎所有的囚犯都是一开始就想逃跑的,刀疤一号召,所有的人就都附和了,根本没有人真想去前线作什么战。可是他又想说。因为他最初是真心想去前线作战的,如果不是知道军部根本就打算让他们去作炮灰,他会毫不迟疑地跟着雷克斯上战场,哪怕战死沙场,也是自己的选择。他张了张嘴,只觉一团热血在胸口拥挤翻滚,直涌到喉咙,再也压不住地喷ji-an了出来。
“我c,ao!”雷克斯骂了一句,不知道做了什么,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光,照亮了他肩头和脸颊上的血迹。安宁嘴角还挂着血丝,眼睛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目光都变成刀子钉在雷克斯脸上。
雷克斯抬手随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皱眉看了一眼:“一拳都挨不住?”
安宁一言不发。其实雷克斯这一拳虽然揍得狠,但也不至于把他打得喷血,倒是之前他在军部里先跟何塞后跟米修斯斗j-i,ng神力的时候受了伤。当时急着逃跑,虽然胸口憋闷也顾不上了,这时候被雷克斯一拳打上去震动了内脏,又是怒火攻心,终于把这口淤血吐了出来,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雷克斯冷冷看了安宁几秒钟,抬手缴了他的枪,两手从他肩头往下摸了一趟,把匕首也收了,这才寒着脸说:“你没死。那么说跟弗雷一起从那颗虫星上被救出来的就是你了?”
安宁粗鲁地用衣袖抹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血渍,反问:“你不是回地球了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刚才看见翻墙的那个就是你吧?来见凯撒你为什么还偷偷摸摸的?”
雷克斯嗤笑一声:“现在是我在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