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戎渡说着,忽然只觉得一阵眩晕,难受得紧,朦胧中,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恍惚,仿佛还是很久以前,还是自己在无遮堡的时候,在两个人成婚的那个晚上,云雨缠绵之后,彼此在红罗帐中相拥相依偎着,鸳鸯被里有绵绵的情话,低柔而温存的耳语,沈韩烟的声音穿越了数载光y-in,无比清晰地响在耳边:“……你待我如此,沈韩烟一生之中,不会相忘。”
神志恍惚中,是奇异的静默,忽然,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扶住肩膀,有人似乎担心地道:“……戎渡?”北堂戎渡下意识地飘忽应了一声,目光闪烁间,渐渐回过神来,他定一定心,却看见面前是北堂尊越满怀怜惜的眼神,那眼神温柔得好似静水,目光只尽数笼罩过来,北堂戎渡的心蓦地一痛,却也同时宁和了许多,北堂尊越的目光有些柔和有些怜惜,复杂不定,语气却极轻柔,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对北堂戎渡道:“好了,戎渡,不要为这种人伤心难过,朕从小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吗,这世上的人没有几个是可信的……好孩子,你若是真的那样难过,那么朕替你杀了他好不好?以前的事情就算是你看走眼,咱们以后再不想那些事就好。”
北堂尊越的口吻虽然平和,但神情间却似乎有一丝担心与焦灼,北堂戎渡微微抬头,似乎能够从北堂尊越的身上汲取到暖意,须臾,北堂戎渡忽然间轻轻一笑,口中极其温柔地应了一声,双目烁烁一敛,说道:“爹,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伤心,有什么可伤心的……这世上的人都靠不住,现在既然知道了,那我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再不会上当受骗,也不会再相信别人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的亲爹才是真真可信的,至于旁人,十句话里只信半分也就罢了。”北堂尊越听了,轻轻松了一口气,畅然道:“……那就好。”北堂戎渡笑中带怨,口中淡淡地‘唔’了一声,目光有些疏离,好似不定的游弋冷光,重新落在远处的沈韩烟身上,在青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上逡巡着,喉咙有沙哑,也觉得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渐渐柔和了紧拧着的眉眼,就好象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语气陌生而冰冷,然后缓缓道:“爹,说起来,我得到这么一个教训也好,毕竟只有真正吃亏,才会长记x_i,ng,才会知道究竟谁对我是真心实意的。”说着,目光平静得几乎没有丝毫感情,再不言语,只凝神静思,北堂尊越快慰地笑了一声,轻轻拍着北堂戎渡的肩膀,道:“你这么说,自然再好不过。”
满地月影银白,此时一直冷眼瞧着这一幕的北堂陨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他侧首看向自己身边的沈韩烟,神情泰然自若地说道:“好了,韩烟,现在你可是亲眼看见了罢,你这堂弟对你可是相当不满呢,只怕他以后再难回心转意……既然如此,你还坚持当初对我提出的那个要求吗?”沈韩烟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眼中漾起稀薄的悲楚之色,只觉得眼睛里面干涸得近乎刺痛,他默然地看着北堂戎渡,目光定在对方熟悉的面孔上,神情当中有着惘然之色,也有着无法用言语描绘的萧索,终于潸然泪下,轻声道:“北堂,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但是我仍然要说出来……是的,我骗了你,我当初进无遮堡就是为了做内应,原本以为是要在堡主身边的,但没想到却被送给了你,这些年来你对我怎么样,我都记在心里,从来也不敢忘记……”
“……是啊,从来也不敢忘记,所以你就这样报答孤?”北堂戎渡简短而尖锐地吐出这句话,被强行压在心底的怨恨再也忍耐不住,牢牢迫视着远处的沈韩烟,眼内忽然闪过一簇灼烫噬人的怒火,语气中明显是质问的味道,而嘴角却含着一缕宁静如死水的淡薄笑意,看上去如同鬼魅一般y-in冷,却又依稀是温柔地笑了一下,声音微有嘶哑,继续平缓说道:“……孤不相信。”他笑着,又重复了一句:“孤不相信。孤不再相信你说的话了,也不敢再相信,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孤与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却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孤还敢相信什么?韩烟,你告诉孤,孤还能相信什么?”沈韩烟不料他会这样回应,一时间愣住,刹那之中就读懂了北堂戎渡眼中被扯成碎片的东西,一股庞然不可言说的心痛油然蹿上了胸口,沈韩烟指尖微颤,感觉到自己的眼窝已经慢慢被完全濡s-hi了,双眼正在无声地往下溢出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下去,掉在脚下,是寒彻骨髓的无望,他顿了一顿,屏息忍着鼻中的酸楚,用力握起了自己的拳头,硬生生止住泪,但眼中的悲痛之意却愈发浓重,恻然道:“北堂,我承认,在很多事情上我都骗了你,但是,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不是假的。”
沈韩烟的呼吸渐渐急促,所有的酸楚都一点一滴地堆积到喉头,胸腔里面就好象是有什么东西快要裹不住,快要要迸发出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眼里却隐隐闪过泪光,似乎还满载着眷恋与不舍,他看着北堂戎渡,声音有些酸涩,几不可闻地喃喃道:“北堂,我对你说过的话,并不是句句都假,我待你之心,也并不是虚情假意……当初我进到无遮堡,只有你待我最好,十几年来一起走过,朝夕相处……北堂,我不是木头,不是铁石心肠,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