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尊越目色深沉,看着怀里的孩子,在那一夜之前,他从来没有清晰地感觉到酒原来是如此让人惊心的东西,能催化出令人没有丝毫理智可言的行为,他可以不在乎这有些荒唐的一时醉中迷乱,但他的这个孩子不同,就好象无论这孩子表面上表现得如何不在意,但他依然很清楚,他的儿子对于自己那个由兄妹所生的离奇身世,是怎样的讳莫如深,如果得知了那一夜的荒唐行为,又会是怎样的难堪和沉默……所以这一切,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
这其实真的可笑又可怜,做父亲的从来不会告诉儿子,你看,我是多么的对你疼爱又怜惜,简直是捧在了手心里,哪怕就算是有时候疾言厉色一些,自以为是一点,其实也统统都只是面硬心软而已……
少年安稳地睡在男人怀里,没有防备,没有警惕,似乎是下意识地知道自己是安全的——是因为本能地清楚父亲在这里,完全有所依靠的缘故么?北堂尊越满意于这样的猜测,他低头看了看少年熟睡中的的面孔,忽然想起从前对方还是婴孩时那白白胖胖,还散发着n_ai香的嫩脸蛋儿……北堂尊越缓缓靠近,在即将碰上少年的肌肤之际,依稀顿了一瞬,短暂得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然后薄唇就在那雪白的脸颊上亲了亲,再往下略移上半寸,就是少年水红色的唇角,只是到底男人那削薄的唇还是没有偏移过去,哪怕仅仅只是咫尺……
可就是这样下意识地一迟疑,只差半点,就差了何止千里万里,一点慈父的心情与不能对外人道也的冥冥黑邃幽深yù_wàng,往往也就隔着这一分几乎可以忽视的距离,往前亦或往后一步,都是截然不同的天地……——
差了何止千里万里。
第97章 机心
天还未亮,仍是暗蒙蒙地,床前的素销金蟠螭帐正空空落落地垂着,能影影绰绰地看见里面有人睡着,墙角两盏大灯台上还燃着快要烧尽的蜜烛,室中淡淡弥漫着一股檀香味道。
正安静间,自外头忽有人走了进来,一身鹅黄缎子遍地金通麒麟罗袍,黑发高挽,一面往里头走,一面解下身上那件猩红色的披风,眉梢之间隐隐残留着一分戾气,凤眼生煞,正是北堂戎渡。他进了房中,随手将脱下来的披风扔到一张椅子的靠背上,然后走到床前,一手微微掀开了帐子。
床内的沈韩烟侧着身子,枕头边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剑谱,胸口以下盖着薄被,长睫淡合,呼吸轻缓,似乎是睡得正香,但北堂戎渡这么接连二三的动作,却还是有些惊动了他,就见青年那一双长眉蹙了蹙,低声模糊地喃语道:“……天亮了么……”北堂戎渡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将自己当成了侍女,不禁有些哑然失笑,遂道:“快亮了。”沈韩烟迷迷糊糊之间,听得这个声音,颇觉不对劲,这才终于清醒了一点,眼睛慢慢张开,就看见床前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瞧他。沈韩烟见状,一手揭开被子,一面慢慢坐了起来,用手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些,见北堂戎渡眉梢眼角之间隐隐含着还未散去的煞气,身上也似乎缭绕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道,便道:“……可还顺利么。”一边说着,一边叫人进来伺候梳洗,再摆上些清淡吃食。
北堂戎渡平伸着胳膊,由着两个侍女替他脱去ji-an了血渍的衣裳,换上一套灰蓝织全立领缎袍。一个年轻侍女低头紧紧在少年腰间束上淡紫色的垂穗宽腰带,北堂戎渡一面将手伸进一件外罩的紫绸敞身大袖衣里,一面口中应道:“还行,也没什么顺不顺利的……这卢起珩身为我手下分舵舵主,却吃里爬外,暗通外人,这大半年以来,私下里吞了将近四成的黧州河道生意,岂能还留着他!”
北堂戎渡一面说着,一面接过侍女递来的s-hi毛巾,开始洗漱,沈韩烟此时已穿好了衣物,见北堂戎渡换下来的衣袍上血迹点点,遂问道:“分舵情况如何?”北堂戎渡冷笑道:“上下都没有几个干净的,若非如此,我能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事?卢起珩这混帐东西,欺我年幼,又刚调到我手下不久,以为我好欺瞒呢,如今才叫他们知道我手段!其实他们贪一些我倒未必在乎,可私通外人,那就该死了,凡参与进去的人,今夜一个也没得漏网!”
沈韩烟听到这里,才知道北堂戎渡这一夜之间,竟是率人血洗了整个分舵上下,此时几个丫鬟已摆好了饭,北堂戎渡正好也已经洗漱完毕,便坐到桌前,见桌上摆着的都是些清淡小菜,不觉笑道:“正是呢,一晚上都弄得血淋淋的,叫我没什么胃口,眼下吃点儿素淡的,才有几分食欲了。”说着,端起一碗胭脂米粥,就着几口爽脆小菜,三下五除二便喝得j-i,ng光,沈韩烟见他如此,知道是真饿了,便亲自动手给他又添了一碗,自己也坐了下来,陪北堂戎渡一起吃上一些。
等到两人吃过饭,天也微微亮了,北堂戎渡坐在妆台前,从镜子里瞧着沈韩烟给他梳头,沈韩烟手里拿着犀角梳,将他的脑袋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