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也不想伤你……但不伤你,便伤不了他。我与他斗得够久,是时候作个结束,不能再拖下去。师兄不想伤你的……」
兰罄眼前浮现小春方才誓死与他同赴黄泉的眼神,那样恼火,那样决绝,或许等小春醒来,便不会认他这个师兄了。
无妨、无妨……反正自己从开始到如今,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不像东方云倾,需要靠另一个人的笑、另一个人的温暖才能存活下去。
他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都不需要。
原本总是能把持住的情绪,突地溃堤。过往旧事一幕幕地重新浮现眼前。
他看见了死去的爹娘,看见后园里扑着蝶的妹妹,妹妹小扇遮脸,娇羞地对他说:「哥哥,你千万别告诉别人。那人……那人昨日问我想不想嫁他了……你教我的法子管用,真的吓着他了。」
小弟抱着只猫从他身旁跑过去,身上、脸上、猫毛上,全都是漆黑的墨汁。年过半百的夫子拿着戒尺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着,大喊:「朽木、朽木、你这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气死老夫也!」
而后景象迅速从他眼前溜走,最后停在他面前的是兰家一家七十二口被押赴刑场,一一斩首鲜血如柱喷洒而出的凄惨景象。
穿着龙袍的皇帝坐在他身边,只手撑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家人。
是和一刻还调皮地玩着猫的小弟,首级落了下来,滚到他脚边,空洞的双眼看着他。
他蹲了下来,想要捧起小弟的首级,却捧起了一双冰凉的手。
「好痛……好痛……」
神仙谷里,师父的房内,躺在床上的小小孩正落泪哀号着。
「娘……小春好痛……」
受他兰家所连累,当众遭腰斩的小孩,今年才只有十岁,这孩子比他十三岁的小弟还小。师父找到他时,他甚至呼吸已停,只剩信脉几不可闻的微弱跳动。
「娘……」
师父一针一针把他缝了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整日整夜不停哀号着,喊着娘。
「娘已经死了。」兰罄听见自己说着。
他紧紧握着那双冰凉的小手,轻轻地在他耳边道:「闭上眼,你要睡,师父说你要睡才会好。不怕,哥哥陪你,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从那天起,他便把那孩子当成代替弟弟的存在。
就算不说出来,但自己知道,那孩子也知道。
当那孩子跟在自己身后跑,师兄、师兄地叫着时,便像弟弟又回来,哥哥、哥哥的朝他喊。
然而,无论如何一切都只是自己妄想,已死的人不会回来,旧日光景再如何美好,现实里活着的人还是行尸走r_ou_。
兰罄身体剧烈抽搐,他笔直往雪地摔去,控制不了地发起抖来。
早已遗忘的喜悦、悲伤、憎恨、恐惧如翻江巨浪猛烈打来,击得他再也承受不了。妄动心念无法自持的结果,更是让刚才便不停翻涌躁乱的内息犹如失了缰绳的野马,疯狂乱窜跳动起来。
兰罄在雪地里激烈挣扎扭曲着,直至一股又一股猛烈的真气从五脏六腑内爆开来,令他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眼前一片黑雾朝他罩下,令他断绝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感觉,像做了场十分难受的梦,小春醒时,眼是肿的、头是胀的,浑身上下疼得不得了,气血亏虚,外加恶心想吐,头昏眼花。
山洞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歇,换得一片朗朗好天冬日艳艳。
小春不晓得这一昏睡,究竟是过几天,他缓步走出栖身的山洞,目光呆滞地望着满山满谷的皑皑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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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所及,除了纯白以外没有其他,万物被白雪所覆盖,一切变得干净非常。
小春想起这了云倾最喜爱的颜色,一想起云倾,又觉得,如果云倾在这儿就好了。
但毕竟不可能的啊!
在俩人经历了那么多误会磨难与对彼此的不信任后,云倾肯定会怨自己的吧!
爹不是他杀的,爹是大师兄杀的。娘的死也与他无关,娘是因月妃而死。
他本不该将这些都加诸在云倾身上,然而一切却糟糕透顶地被摆在一起检视,加上数不完的y-in谋、诡计,杀人、被杀,他一再受骗,所以气了、炸了,管眼前是自己多喜欢的人,也无法心平气和去对待。
云倾……肯定恨他了吧……
在自己那么狠心对待他以后……
小春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怎么一想前云倾,眼泪就又不争气地掉了呢!
其实做了割袍断义那傻事,见着云倾木然的神情时,小春就后悔了,但那时身旁还有大师兄,还有父母之仇,他觉得自己不走不行,否则心若是软下来,不知又会对云倾做出什么事情来。
直至到了这山洞,离了云倾,他更是想他了。
而当师兄说出那些话时,自己简直快疯掉。
他深深误会了云倾,还那么伤害云倾,这下完了,全都完了,云倾那种x_i,ng子又怎么会原谅不相信他的自己呢?
小春抱头哀号。他还是想回去,想回去云倾身边,想紧紧抱着云倾不再离开!
但真的没那个胆子了。一是怕云倾骗他骗上瘾了,以后像这样的事会不断上演;二是怕云倾若见着他,说不定会拿银霜剑再多捅他几个窟窿,边捅边说:我叫你不相信我,叫你不相信我!
自己吓自己,悲观地将所有远景想过一遍后,小春随便抹了抹脸,把眼泪通通抹掉。真是想太多了,目前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