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而拍案,要杀回去。却被凤连拦住。明玦那时如日中天,他便是杀回去也是送死。
他忍,他忍了十年,却不曾想,在那十年里,他遇上了明琼。
那一年落花委地,那一年百草枯零,那一年,在万般颓圮间,他在烂柯山下捡回了他一生的情雠。
自己从不知他是宁国五皇子。待到知道时,他已然与他对立两边。他为着他的家国,自己为了那经年的痛,他们同样进退两难。
如今重来一次,他必不会让他再落地留殇。
沈潘慎重地将那三张银票叠好,揣在怀里。想了想,又放回了床板下。门外的打斗声霹雳哐啷,沈潘慢慢站起来,缓步走出门外,迎着他十七岁时,夏日午后那火辣的太阳。
院子里一片狼藉。正中两人赤手空拳,正在拆他院子。
只见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滚过之处如疾风刮过,被人辣手摧草。
“老大。”宝蓝色少年仰头惊喜看到沈潘出来。下一刻,一个鲤鱼打挺,还未起身就又被人一拳打了下去,瞬时,尘土飞扬。
“嗷。”少年惊叫一声,闪着身子爬起来躲到了沈潘背后。“前辈,说好的不打脸呢?”孙子锐捂着刚被那人揍过的右脸扯着嗓子喊。
“对不住,对不住。”穿着褐色粗葛短打的中年男人这才收了手,朝着孙子锐笑笑,没见一丝的愧疚。反而朝着沈潘挑挑眉。
“哎?前辈那么真心的道歉那就算了。”孙子锐打着哈哈,倒是先腆了脸。拿开了手后本来白白净净的脸上除了汗水,还多了块乌青泛紫的伤痕。
“他哪里真心道歉了?”沈潘抽了抽嘴角。拂过孙子锐,仔细看了他半晌,看得孙子锐心里发毛。
“老大,你怎么了?”孙子锐一脸紧张,青紫的脸紧绷着,写满了惊恐。
沈潘这才收回了眼神,长手一捞,将他往后挪,皱着眉,示意他退后。孙子锐就是太过老好人了,这脾气得改改。
“老大,别激动。”孙子锐没被拂开,反而就势紧紧抓住了沈潘的胳膊。乌青瘀痕下的脸上冲着他挤眉弄眼。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前日里被打的伤还没好。”孙子锐压低声音,苦笑着劝诫他。“你现在跟他打,那何苦让我来帮你挨那么多揍?”
沈潘愣了愣神,这才记起来到底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十七岁那年,他做的最惊天动地的大事莫过于被云首书院退了学。难听点说,他被赶了出去。
因为他不顾“同窗之谊”打了人。打得那人怕是连娘都不认识了。
说起来,那个人也没说什么。云首书院的饭堂历来就是意气少年们的畅所欲言的地方。
尤其被那些有才华有学识有野心却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只能想着被他们身边潜藏的伯乐相中的贫寒学生们奉为登云台。
云首书院是官学,初时收人不需束脩,无论家里花团锦簇还是家徒四壁。只要逢秋末过了考试,就可入学。
是也,贫寒的人家但凡有点才学的都往这里挤,毕竟便宜。
后来,果真出了几个本来家中贫寒而后一步登天的人中龙凤。那求贤若渴的贵人们逐渐也被吸引过去,打起了这儿的主意后,这云首书院才逐渐名声大噪起来。
世家子弟想的是寻几个得力却贫穷的人,这样的人好收服,日后支应门庭好歹有人也能帮着自己出主意。贫寒人家入官不遂愿,到这儿被哪位权贵青眼相加,日后那位权贵飞黄腾达,自己也就算是得道升天了。
两种本该泾渭分明的人,在这云首书院反而凑到了一起,产生了奇妙的戚戚相关,相互依存的关系。
自此,这云首书院变成了登天梯,成为了寻良池。
对着两种不同的人不同的说法罢了。
再后来,普通的勋贵人家,倒也乐意往那云首书院里挤。就算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书院里交上一群“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兄弟,日后出去了也不愁吃不开。
大家以后都是京官,你关照关照我,我关照关照你,大家以后少走些弯路不是万事大吉?
云首书院自此也变成了交友地。
不管云首书院做了哪一种效用,反正,云首书院这几年地也扩了,门也大了,朝廷拨下的银子也多了。唯有那入学试题,越来越难,考试越来越严。查出来作弊,一律永不能入学。
云首书院唯独不收无用之人。进门就是一个高坎。
是也,那院门旁边贼卖假试题的生意人个个富得流油。
年年都有些投机倒把的人中招,花了天价买了假题,随后考试发现狗屁不通。
云首书院的试题从来没被泄露过。
因为根本就没有题可以泄露。
云首书院试题只有四个字,“见机而作”。
院长是个神人,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年秋末,出题的早晨露个面,出了题就走。再见他已然是下一年的同一天。
出的题目花样也是杂乱。有时候是经史子集的一句话,有时候是让你夸一夸云首书院隔了一条街买豆腐花的小姑娘家的老鳏夫。
总之题目之浮夸,肯定超脱你的想象。
沈潘清晰记得他十五岁那年入学的试题是“一枝梨花压海棠”。
就这一句诗。
………………打死沈潘也想不到那云首书院院长的花花肠子到底是往哪里弯的。这特么也太让人接受不能了。
得益于云首书院院长豪放不羁,见机而作的画风。那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