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点头笑道:“跟我说干啥,你就把这黄豆全都扯回去了,也没人会说你。”
槐子见他们兄妹打趣,笑着c-h-a话道:“你虽不计较,可没那个道理哩。菊花,你先走。我跟你哥把黄豆带回去好了。鱼就不用了,家里还有哩,我昨儿捞的还剩下一条。”
秦枫推说自己有事,让他们先走,然后站在门口望着田野沉思。
他最近心情很不好:连续两个孕妇难产,他却毫无作为,只能按那些亲人的要求。或保大人,或保孩子,竟然无一个是母子都保全的。
以前他也经常遇见这种情况,虽然也会叹息,但不会如此沉重。作为大夫,他见惯了生死!这孕妇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每年死在这上面的不知有多少,他并不是神医。不能保证每次出手都能让母子平安,他能做的就是尽力提高医术,以期救治更多的人。
可是,现在他心里揣着剖腹产的想法,却根本不敢尝试,再见到孕妇或孩子死在自己面前。那心里就内疚煎熬起来。
他有时也羞愧反省:到底是担心做不成功,还是担心事后被人纠缠怪罪坏了师傅和自己的名头?
这生娃的关口难过,谁都知道。他作为大夫,在孕妇生死关头被请过去后,若是将母子都救下,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能,也会如实告诉孕妇家人,保哪一个更有把握,这样就算死了人,人家也不会怪他的。
可是,若是他提议帮孕妇剖腹,那后果就不这么简单了,成功了一切都好说;失败的话,只怕人家要将他大卸八块,传出去也会损了云真人一世的英名——因为这举动太惊世骇俗了!
菊花只是个外行,问来问去只能说出那两点,一切都得靠他自己摸索。他跟师妹也做了力所能及的尝试和准备:麻醉、金针止血、肠线缝合、烈酒消毒等等,可是每到紧要关头,他还是不敢轻易下手。
上次站在那孕妇的床边,他激烈地挣扎,最后到底还是放弃了那个孩子,因此回来后枯坐了一晚上。
要是师傅在就好了,有他老人家在一旁压阵,他心里就有底气,肯定敢尝试。
他苦涩地想,自己还是害怕的吧!
可是如今师傅不在了,连师妹也要指望他,他不出这个头,就永远跨不出那一步。
想起上次他煎熬不住去找菊花时,她一脸平静地对自己跟师妹说道:“我也不瞒你们,我是做了一个奇怪的长长的梦,知道一些事情。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就算是外行,也从未听说过哪种手术是万无一失的,这要取决于很多方面——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总有人要开这个头,我为自己跟孩子搏,你们为了自己的事业搏,大家各取所需。你们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会将一切都写在纸上,跟家里人交代清楚,这样就算你们做失败了,也不会被他们责怪。”
她说完这些又微笑道:“也不知为何——你们可以说我是‘无知者无畏’吧——反正我就是相信你们兄妹。”
他难道连菊花的勇气也不如吗?菊花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第三百四十八章 借钱
菊花挺着日渐沉重的身子,坐在树荫下摘菜,耳边听着屋里传来的低沉的说话声,心下暗叹了口气,下午槐子三舅来了,不知是不是来借钱的。
自从这清辉县换了县令后,变化真的很大。怎么说呢?应该是贫富急剧分化吧。
以往,就算也有贪官来,大家都是一样穷,反正都那么混就是了;如今,下塘集繁荣起来,有钱人多了,有当地发家的,有外来落户的,还有李家这样的乡绅,那些穷户先是卖田地,再是卖儿女,或沦为佃户,或沦为奴仆,或投身到集上方家的作坊里做事,失去土地的人渐多了起来。
槐子家的四个舅舅原来比槐子家过得好,可是他们也不过是日子过得去罢了,哪里经得起这样剥削?四五月的时候就已经支持不住了,来借了一回粮食。
屋里,张大栓父子正陪槐子三舅坐着,几人略为寒暄了几句,便问起三舅的来意。
三舅搓着粗糙的手掌,有些尴尬地对张大栓道:“姐夫,你看这,我也是过不下去了才厚着脸皮上门来的,不然也张不了口。我晓得你们也难,杨子念书可花钱了,如今他又去了湖州应考,都说穷家富路,只怕你们为他这盘缠使费也掏空了家底。可是我要不想法子将这两个月混过去了,就得卖田地,那可不是败家了么?”
张大栓等他说完,就叹气道:“老三,我还不晓得你——从来就是个要脸的人,不是十分难,你怕也是不会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