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映川闻言,神情淡淡地将目光落在白缘身上,然后又抬头看着大殿高高的穹顶上覆盖着的莲海壁画,那图案惟妙惟肖得仿佛恍惚间都能够闻到淡淡的莲香,师映川脸上露出笑容,又看看连江楼身后那幅气势恢宏到极点、足有十余丈长,三四丈宽的山水画,画上万千河山,恒原莽莽,一切的一切都勾起了无尽的回忆,犹如昨日重现,师映川轻叹道:“这个地方,就是当年师尊收我入门时的所在,真巧啊……”他又望向白缘,平静地笑道:“师兄,记得当年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在这里,我成为了师父的弟子,宗门的宗子……师兄,十多年前你将我从那个小镇带回来,自此一直对我多有照顾,你我之间的感情不似兄弟,胜似兄弟,我心里一直都是对你抱有敬意的,你的话我也都肯听,不过今日还是抱歉了,我意已决,无论是失去修为还是失去自由,都不是我能接受的,所以,我也只能奋起反抗!说实话,我其实是很佩服宁天谕的,毕竟他曾经以一人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说他为这个世上带来了混乱也好,毁灭也好,繁荣也好,总之怎样都好,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有着最强大的力量,他的名字震慑四方,大丈夫当如是也!人们都说我就是他,既然如此,我总要有点他的傲气。”
师映川说着,对白缘默默地一个欠身,行了礼,白缘心神巨震,脸色苍白,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遥望师映川,满心苦涩,想说些话来,却无法张嘴,事实上他很清楚局势,难道师映川就真的没有人支持?当然不是的,师映川的亲朋好友众多,怎么会没有站在师映川一方的?只不过,‘泰元帝’这三个字所带来的变数太多,牵涉太大,各家各派都在隐隐戒惧着可能的未来,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也都心知肚明!
潮湿的风吹进大殿,师映川能够清楚地感应到无数或惋惜或痛恨或犹豫或恶意的种种气息,这表明着宗门内有着各自不同的阵营,不过,现在这些已经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师映川一手持剑,转身就向殿门走去,如此一来,殿中顿时骚动,有人已厉声道:“……拦住他!”
话音未落,师映川却是大声喝问了一句,声音隆隆震动大殿:“谁敢过来!”仿佛与他这话呼应似的,同一时间,一道青影自殿外以令人心神骇然的速度,从那雨幕中骤然飞射而来!青衣,道髻,与师映川一模一样的打扮,脸上戴着面具,右手挟着一个仿佛昏迷的人,那人脸上也戴着面具,大长老见此,内心深处已经极为确定,深深吐出三个字:“……大宗师!”
满殿寂然,天下皆知师映川如今身边有一名宗师高手跟随,此刻这青衣人现身,威势赫赫,众人如何还会不清楚?连江楼双目骤然一凝,瞳孔从平静之态瞬息就变得精光四溢,这时有长老缓缓道:“师映川,你虽是半步宗师,又有一位宗师相助,但今日在宗门之内,也依然不可能脱身!”师映川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所以……”他顿一顿,望向上首的连江楼:“师尊是宗师,我这里也有宗师,如此一来,不如互相抵消,两位都不要出手,如何?”
师映川乃是连江楼爱徒,然而现今这个情况,连江楼身为宗正如果不出手,对师映川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那么宗门内的其他人要怎么想?必然离心离德,对连江楼乃至大光明峰一脉有很大的影响,师映川这个提议其实就是不希望让自己的师父为难!而他的这个提议,双方各自一位宗师互相制衡不得出手,听起来倒也公平,而且避免了由于两位宗师全力大战所造成的损失,也让很多人都免去了被波及的可能,于是当下其他人听了,也没有谁出言反驳,似乎是默认了这个提议,然而众人也疑惑,如此一来,莫非师映川以为凭他一个半步宗师,就能够从断法宗离开么?这时却见师映川冷冷一笑,他伸出手,接过了傀儡手中的那个人。
入手处,一片冰凉,这其实根本不是一个活人,事实上这就是师映川今日敢来断法宗的倚仗和底牌之一,当初师映川因为已经使用过了那位女性祖师的遗体,所以回到宗门之后,他又暗中进入了那处埋骨之地,取出另一位祖师的遗体带回白虹山,秘密放置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之前师映川来大光明峰的时候,就让傀儡悄无声息地潜入白虹山,将那具祖师遗体带来,为了防止有人万一看破了其中的秘密,还为那具祖师遗体戴上了面具,掩住真容,此刻师映川抱住了遗体的同时,宁天谕的声音也随之在他脑海里响起:“……记住,我现在的状况只能操纵这具身体最多一刻钟,否则若不及时回来,你我就会一起神魂俱灭!”事实上在来时的路上,师映川与宁天谕就已经商议好了一切,在有了把握的前提下,这才敢闯这龙潭虎穴!
师映川抱住这具遗体,下一刻,他便带着遗体跟着傀儡突然间冲出大殿,一往无前!
沉厚的钟声响起,连天接地,有人长声高喝,声浪滚滚:“……断法宗众弟子听令,师映川叛出宗门,所有人等,即刻前来拦截!”宗门内各峰弟子听得此声,都是大惊,有人已循声飞掠而去,而在此时,几名太上长老已同时出手,直指前方的师映川,准备将其一举擒拿!
说时迟那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