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映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可以感觉到对面宝相龙树的心情好象与刚才相比明显有些变化,似乎是更好了一些,师映川微带疑惑地为自己添了酒,却听宝相龙树悠然笑问道:“映川,问你一个问题。”师映川抬眼去看,就看见青年在对面凳子上大马金刀地坐着,呼吸绵和,一个笑容之后整个人已是云淡风轻,向着自己微笑道:“……映川你说,这世上对你最要紧之人,是谁?”
“自然是我师尊。”师映川连想也不想,就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宝相龙树心思难测,自言自语地笑道:“为什么不是那个方家小妞?”师映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解释:“这有什么可说的,一个是我心里很喜欢的人,另一个却是我最敬最爱的人,自然是我师父更要紧些,旁人怎能排在他前头?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他还真的是我……”
师映川忽然咽口不语,他呷了一口酒,这才又笑了起来,他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一片红色凌宵花,清秀干净的眉眼间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轻声叹息道:“你看,那花开得很好是吗?在我八岁那一年,大日宫的凌宵花开了,开得很好看,那是师父一向很喜欢的,有一次我无意中开玩笑地问师父,这些花究竟有多少?师父就问我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就点了点头,结果当天师父就命人把大日宫的凌宵花全部都摘了下来,用秤来称,然后把总重量告诉了我。”
师映川用手拍着腿,平声静气地道:“还有,我九岁那年冬天,因为练功贪快躁进,结果出了岔子,我当时只是一个没什么用处也没什么本事的小屁孩而已,虽然有一个侍剑宗子的名头,但当时我那么小,连头角都未崭露,以后怎么样都是说不准的事情,所以练功出事也罢,甚至因此死了也罢,这些在很多人眼里其实都不算什么,可是只有我师父没有放弃我,他抱着我用自身的真元时时温养我的筋脉,几乎片刻都没有跟我分开……整个冬天呐,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师父一直都把我抱在怀里,连吃饭调息的时候都是如此,就这样,我活了下来,没有废了修为,也没有死掉,到了春天的时候,就活蹦乱跳了。”
“又有十一岁那年,兆阳豪族汪氏嫡子汪悲雁在天夏谷与我相遇,此人不知我身份,贪图当时我刚刚冒险采得的一株灵草,便与身边的家族高手共同将我围杀。”师映川细长的手指抚摸着纯金酒樽,语气平淡:“好在我杀了数人之后,最终重伤逃脱,后来回宗,师父得知此事,命人灭兆阳汪氏满门,汪氏全族不分老幼尽皆死绝,无一人幸免。”
黑色的瞳眸在宝相龙树脸上一转,师映川笑得真心灿烂,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淀下去,就仿佛是另外一个灵魂,此刻倾注在了这具青涩年少的躯体里:“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认为我师父才是对我而言,最要紧的人?”
宝相龙树听到他说的这些,目光就微微凝聚了起来,抚掌叹道:“没错,的确应该如此。”忽然又认真说道:“我应该感谢莲座,至少他让你活了下来,否则我又怎会在后来遇见你。”师映川不置可否,给双方都添了酒,道:“来,喝酒喝酒……”
两人聊天对饮,末了,待有了四五分酒意之际,宝相龙树便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樽,笑着说道:“其实我有时候会觉得很奇怪,断法宗大宗正连江楼性情剑走偏峰,当世罕见,怎么却教出你这么个小无赖机灵鬼儿?”
师映川眨眨眼睛,笑道:“这是在挖苦我么?”他这样偶尔流露出的一点孩子般的狡黠淘气,更是对宝相龙树有着说不出来的吸引力,那种用最温柔的文字也无法描绘出来的情感像是春水一样在青年心头荡漾着,宝相龙树笑了,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唉,我怎敢挖苦你?映川你一向最是能说会道,一张小嘴利得不得了,比刀子还快几分,若是与你打嘴仗,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师映川听了这话,就止不住地笑,他给自己倒了酒,一面笑道:“这还不是挖苦?你这分明是在变着法儿埋汰我呢。”这时双方都微有了几分酒意,宝相龙树忽然一手去指师映川腰间的别花春水,笑道:“映川,你说,这世上最锋利的剑是什么?”
师映川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摇头:“这个可说不准。”宝相龙树想起两年前初见时的情景,一时间就有些出神,他笑着喃喃道:“我却是知道的……相思剑,相思为剑,这世间唯有相思最是锋利,剜骨锥心。”
说罢,突然间扬手向后一斩,只听一声闷闷惨哼自远处的花木丛中传出,与此同时,宝相龙树已飞身而至,没入花丛,紧接着几声厉叱响起,伴随着掌风呼啸,下一刻,宝相龙树已抓住一个灰衣人的头发将其拖了出来,那人明显已经气绝身亡,软绵绵地任凭宝相龙树将他揪着发髻在地上拖行,一时宝相龙树回到树下,对师映川道:“是个死士,一发现不对就咬了嘴里的毒丸,来不及救了。”
师映川把嘴里的酒咽下去,他自然也早已发现了此人,眼下看着对方身上所穿的仆役衣裳,显然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混进来做下人的,师映川一时握住酒樽,看了一眼对方毒发之后变得紫黑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