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魂的游荡着,不敢也不想看见他的父亲,他很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责问,追求真相,撕开一切的话,他的父亲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对待自己,完颜康升起一种恐惧的心理,他很怕完颜洪烈不是只因为他是他而加以疼爱,却更怕连这份不纯粹的疼爱也消失在真相之中。
王府的右院是供那些下人居住的,完颜康鲜少来这个地方,倒不是他自傲,寻常的时候他有点时间都忙着缠着父亲撒娇去了,哪有时间在王府里头到处乱逛,更何况白天的时候仆人通常都在各自的岗位上,这儿经常都是没人的。
他走进院子,便往右边偏僻的小院走去,那是独孤砚现在居住的地方,其实以独孤砚现在的受宠程度,完颜洪烈绝对不介意给他一座好院子住住,但他有一个汉人的母亲,那个固执的女人执意留在浣衣局工作,便一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变。
完颜康走到门口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年老的夫人正在搓洗衣服,她的年纪原本比包惜弱大不了几岁,这时候看着却像是母女一般,一双手带着厚厚的茧子,六王爷府里头浣衣的工作并不太累,甚至还能废柴烧热水用,但多年的劳累还是让女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很多。
独孤砚在旁边的空地上练剑,一会儿就擦了擦汗,走过去把一木桶的衣服拧干,随手一甩甩到了一边的绳子上,看动作十分熟练,看来是长做这样的动作,那妇人笑得一脸皱纹,看起来更丑了,但完颜康却觉得至少比他母亲含泪欲泣的模样好上很多。
妇人掏出一块洗的发白的手绢擦了擦独孤砚额头的汗水,笑着说道:“你练剑就行,这些活娘还是能干的,哎,现在浣衣局都不用我去了,只能洗洗自家的衣服,研儿啊,以后你可得好好干活,别让人家说了我们闲话,六王爷是个好心的,我们也不能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上啊,谁也没理由白白帮了谁。”
“恩,我会好好保护他的。”独孤砚沉声说道,一边却把剩下的衣服都晾了起来,看起来是他娘闲不住,把好多年不用的被单都拿出来洗了一遍,说是晒晒太阳才不会发霉。
妇人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当年你爹去了南方做生意,却是一去不回,连死活都不知道,当初要不是王爷看我们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早就……哎,你看我又说起那些个,过去的都过去了,王爷虽然是金人,但我们也要知恩图报。”
“以前娘觉得,所有的金人都是凶恶的,汉人才是自家人,谁知道临了却是被汉人卖了进去,果然像你外公说的那样,金人汉人,都有好人坏人。”妇人说着叹了口气,锤了锤腰站了起来,又道,“幸亏六王爷从来不欺压百姓,也不上战场,不然我儿就难做了。”
“我只保护他,其他的不用管。”独孤砚说道,其实他的意思是,无论是谁要伤害完颜洪烈,无论在平时还是战场上,他的目标就是保护这个人不受伤害,但听在妇人的耳中却成了儿子心中也记得自己是个汉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孩子进来的时候才十岁大小,金人汉人之分还不明确,心中只记得那将她们推入虎口的汉人嘴脸,还有突然出现的王爷。
妇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无非就是叨念那个一去无回的丈夫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回来找过他们,是不是留下的话不清楚才没有找到,又说起王爷似乎很喜欢她做的泡菜,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开胃,厨房的大娘让她在过去帮着做一些,以后她想去厨房打打下手,页省的整天没有事情做。
独孤砚难得耐心的听着,他的生命中,仅有两个无法抛却的人便是眼前的娘亲和效忠的王爷,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个脆弱的女人为了自己的x_i,ng命所作出的努力,甚至抛弃了一个女人最重视的贞洁,而那个人……给了他希望的光明和走向强者的机会。
完颜康静静的听着,他的母亲从未这般絮絮叨叨的讲过那些话,那个女人更多的是要求,要求他要善良,要有孝心,要好好练武,要懂事乖巧,要知书达理,甚至是要爱护小动物,小时候不懂事的完颜康甚至以为,自己还不如那只受伤的兔子,为什么因为他不小心压到兔子就要挨骂,明明,明明父亲首先问的是自己有没有受伤啊!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等独孤砚走出院子的门,冷声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的时候,完颜康只愣愣的说道,“你说我爹为什么一直对你这么好?你还不会练武的时候就对你很好!”
独孤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对他这种吃醋的现象已经习以为常,冷冷说道:“真是抱歉,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他对我坏。”
完颜康眼神微微收缩,紧盯着眼前的人,忽然想到,自己在父亲的心目中,是不是就跟眼前的人一般的重要,只是因为自己出现的稍微早了一些,才显得更加亲密一些,比起独孤砚,自己出了占了小王爷的身份,还有什么能更重要的。
独孤砚见他一反常态的没有讽刺自己,倒是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接着说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即使是你,在王爷面前也告不了我的黑状。”
完颜康一愣,跟上他的脚步,又忍不住问道:“独孤砚,在你的心中,还想着你亲生的父亲吗?我听说你们其实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