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醒来时,眼前的人和景,却将他的美好怀想生生击碎。
宿醉而醒,按理说,此时应该是天光明媚。而东华的眼前却是漆黑一片,天上连星斗都没有。飒飒冷风中,冰雪扑簌簌的往下落,丝毫不见减弱之势,似要将天地都吞并了才肯干休。
东华睡眼惺忪,自言自语:“天还未亮?”
有个声音在一旁道:“早就亮了,但魔境还处在不昼天。”
东华倏然起身,睡意全无。夏非满正坐在一块还算光洁的石头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东华慌忙看看右手,拇指上空空如也。
夏非满这回倒是机灵,很快便明白东华的意思,“扔了,尊上教过我压制之法。”
赤璃被他扔在了凡界。
也就是说,东华此刻毫无帮手,他审时度势,很快便冷静下来,依旧端着上仙的风度,笑道:“是你家尊上授意的?”
“不是。”
东华看见夏非满的脖子上挂了一颗珠子,里面固着一点类似火苗之物,莹莹的散着青光。
定魂珠,不是十分珍贵的仙器,用来保存魂魄,不会泄出分毫,十分有用。
虽然东华的目光一跃而过,但夏非满仍然戒备的将珠子攥在手中,先前之事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y-in影。
东华轻声道:“小友将我掳来此处,是要为俞生讨公道么?”
夏非满道:“我无意伤害帝君,也无法伤害帝君。”
“是因为顾忌你家尊上?”
“一方面是因为尊上之命,还有一方面……”夏非满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看了看四周的冰雪,“这是魔境,帝君感觉到冷了么?”
东华怔住了。如今已身在魔境,即是说他以凡人之躯穿过了凶险非常的无望谷裂缝。参照杨少彦的先例,这已不能用奇迹二字解释。而时逢不昼天,他身上衣物并不厚重,居然……没有感到十分寒冷。
夏非满等不及东华回答,给他解惑道:“因为尊上早就将冰魄给了您。”
东华浑身一震,良久,垂下眼睑:“原来如此。”
难怪玄天从此不再现身凡界,并不是他不敢来,而是他不能来。兴许是那晚唇舌相交时,他便已自作主张将冰魄渡给了自己。可煞费苦心找寻多年才终于凑齐几样东西,他就这么轻易拱手送人?
先前夏非满一直念叨玄天对自己是如何的好,原来是因为这个。
夏非满又道:“冰魄是魔境无上至宝,拥有它,便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尊上将冰魄给帝君,是因看帝君在凡间这些时日十分快活,似有久留之意,便想护帝君安度这一世。可是……是我擅自带帝君到魔境的,与尊上无关。”
东华抬眼看他。
夏非满低头注视胸前孱弱的光亮:“我想做的事情,都没有达成。但我不能也不敢拿帝君怎样。如今只能看看,若帝君想做的事不能如愿,是否会和我一样难过。”
东华叹口气道:“若这样做,能让小友好受一些,那也算本上仙成人之美了。”
夏非满见东华只是感叹,却并无他所期望的伤心难过之色,不由愣了愣。
东华一心想着冰魄的事情。玄天当真以为一个冰魄就能让本上仙对他解开心结,从此认同他的魔道么?
脚下一处石洼里,似是长了一丛花草,仔细看时,这花草直从石洼处绵延至山脚下。东华借着灰色冰雪的衬托,才能勉强辨出那细长黑叶与莹白花瓣是出自墨兰。
据说,这是魔境的象征,只每一任的魔皇才有资格以它为纹饰。
“求而不得……”东华念叨一声,没头没脑的问夏非满,“小友这名字可是俞生起的?”
夏非满手中捂着定魂珠,道:“其实这个名字是我拼凑的。原本我名字只有一个夏字,因为魔境向来严寒,我便自己那样起了。后来遇到俞生,他说那一日正逢小满,便用这节气给我命名。回到魔境我禀了尊上,尊上却说,世事无常盛极而衰,哪有许多圆满的事,便在中间加了一个非字。”
东华道:“原来这名字竟是玄天促成的,难怪你对他如此尊崇。”
夏非满摇摇头:“不止名字。我原本只是魔境一只灵力微弱的山猫而已,幸得尊上指点,使我修成人形。若非尊上,我大概早被魔境之人捉去吃了。所以我发誓,无论尊上在何处,他要做什么,我拼了x_i,ng命都要追随……可是因为帝君,我第一次违背了尊上。”
东华终于了然。原来还有这般渊源,由此看来,即便玄天不是魔皇,不居魔境,夏非满依然会誓死效忠。若是,有朝一日本上仙没了这个虚名,从天界跌下高位……本上仙不敢保证如今俯首称臣的众仙,是否依旧马首是瞻。
东华没来由羡慕玄天,同一个炉子里炼的,同一个师父教的,为何自己便是如此缩手缩脚,而玄天却能快意此生,毫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漆黑的天地间忽被照亮了一霎,一道闪电凌空劈下,骤然打在无望谷裂缝前的山石上,碎石滚落,在冰雪上砸出大小坑洞。
继而又是数道闪电接二连三劈落,声震天宇,当中似乎还夹杂着走兽哀嚎之声。 东华抬头看去:“这是……”
夏非满皱了皱眉,也十分不解:“因魔境不受天管,天雷打不到此处。所以近来北极的妖物渡劫,总喜欢钻入无望谷缝隙。可是今日,天雷却打入魔境之中……天界的手,已经伸到魔境来了?”
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