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冷猛地一拍桌子，掏出手机来边划拉边跟叶修说，看到你我想起来了，我找小周有事呢，差点忘了。他把电话放耳朵上。

叶修捞着菜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看到我就想起他？

季冷那头已经喂上了。电话接得倒很快，但里面很吵，季冷说了句话，周泽楷回没回他都听不清，季冷认得这吵闹的声音，洗麻将牌的声音。声音停了，估计是洗完了，垒上了。季冷问小周你在打麻将么？那边回答了，他的嗓门高了八度，说你还打牌，还以为你失恋了干什么都没心思呢！

周泽楷是在打麻将，还是和自己的队员在打——轮回的人今天在方明华家里聚会，吃过饭把战场摆上了，季冷这一嚷嚷，简直有开了免提昭告天下的效果，周泽楷快手捂住手机，手腕一抖，反扣在身上。

季冷等了等，听到周泽楷像闷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似乎是叫谁帮他打，他要离开一下。周泽楷想不到季冷的表情，季冷这话明显是唱给叶修听的，还挤眉弄眼。

但是周泽楷听到叶修的声音浮出来，像潜了一段水后上岸，有种重现天日的清朗。叶修说季冷，喝多了你，来，再给你一瓶，以毒攻毒。

方明华的老婆从厨房里端着果盘出来，险些撞到走廊里的周泽楷，她在原地愣了一下，关切地问，怎么了周队，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好。

周泽楷做了个没事的手势，侧身给她让路，方明华老婆进了客厅，他把自己扔到墙上靠着。交织的探照灯从这片海上撤走了。

季冷跟周泽楷说事途中，叶修一直闷头大吃，一天就指着这顿饭呢。桌上的食材还剩不少，他也差不多吃饱了。开始吃得快总嫌锅不开，后来话说得多，吃得少，就跟不上开锅的速度了。他把火调到最小，推开碗舒口气，点了支烟抽。汤汁在酒j-i,ng锅里小声咕嘟，加了很多料后很浓稠的声音，蒸汽束成一束冲上来，仿佛无风的天气里缩小了的炊烟。

季冷也抽了支烟点上，突然他夹烟的手指指向叶修身后，鼻子里喷出烟，嗯嗯两声，让叶修看后面。

叶修叼着烟回过头，看到了周泽楷——在电视里。

正是饭店的午休时间，后厨的小工都聚在值班宿舍里看电视，叶修和季冷坐的位置，正好能通过敞开的门看到两摞纸箱子之间的电视。

电视里播的是电竞频道，非比赛时段会播一些交了赞助费的品牌的活动，现在电视里放的活动是几天前的，周泽楷代言的电子品牌出了新产品，把周泽楷请去做新品展销。品牌商租了商场的一角，里三层外三层、楼上楼下都挤满了人。不知道活动进行到哪一步了，主持人手里举着贴有品牌商标的话筒，说要在现场抽取一名幸运观众，由周泽楷送上小礼品。这样的环节，主持人也不放弃搞噱头，故意大喘气说抽现场年龄最小的观众吧，抽了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被妈妈领着上台。

镜头给向周泽楷，主持人蹲下来问小女孩知不知道这个大哥哥是谁。周泽楷也欠着身，温和地笑着，脸上有种很吸引人的神气。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说知道，是周泽楷。主持人又问，那你喜欢周泽楷么？小女孩用力地点头，很大方地说喜欢，她妈妈在上方凑着话筒笑着补充，说自己两口子都是荣耀玩家，她女儿在家里看电视，看到周泽楷都不让换台。主持人引导着这对母女说了两句活跃气氛的话，便让周泽楷把用包装纸包好的礼品送到小女孩手上。周泽楷依言做了，还摆了姿势留出给近场观众拍照的时间。主持人继续引导，说小妹妹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小周说的？小女孩露出了孩童式的认真表情，用略带方言的口音说，可惜你比我大那么多，咱们没前途的。

大部分人喜闻乐见的段子诞生了，全场哄笑，主持人去拉周泽楷，笑倒在他身上，他当然也想周泽楷配合一下，做点被无忌的童言惊到的夸张表情。周泽楷只是低了低头，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动，好像这个弧度是j-i,ng心设计的，练过的，不能乱动。

季冷眼神玩味地看着叶修，就是看不到正脸，不知道叶修是什么表情。叶修这时回过头来，摘了烟很稀罕地问，“这个频道不是付费才有的么，这都能收到，你们员工福利这么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