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尘顿觉晕眩,向前栽倒,人事不省。
再醒来时,温雪尘身处一个山洞之中,身上披着风陵山的素色外袍。
徐行之蹲在山洞口,折来了一堆s-hi柴,用灵力烘干,添柴烤火。
注意到温雪尘起身,他哟了一声:“醒啦?你跑得可真快,清凉谷和我们风陵山的两个弟子都追不上你。”
温雪尘正欲开口,便觉心窝闷痛难捱。他佝偻下身,强行咽下痛楚:“他人呢?”
“那鬼修?”徐行之将手中的一枚金钟抛起又接住,“……应该还在山中吧。师父临行前交给我一件法器,可大可小,能网住方圆百里之地,也能网住一只蝴蝶。我方才已动用,将这百里之内的山脉都封住了。虽说咱们的弟子进不来,可那鬼修也逃不出去。待你养好身体,我们慢慢搜山便是,总能把他揪出来。”
温雪尘一语不发,扶着石壁站稳身体,一手拄杖,一手扶墙,蹒跚着向外走去。
徐行之年纪轻轻、已生得长手长脚,他见状不妙,背靠洞口一侧,左脚踏上另一侧的石壁,用腿阻去了温雪尘的去路。
“你去哪儿?”徐行之问他。
温雪尘看也不看他,冷淡道:“不需你管。”
徐行之把他往回推了推:“休息好了再去寻那鬼修不迟。我师父说过,你有心疾,我需得照顾好你。”
温雪尘凛声反问:“那你可知道我的心疾是怎样来的吗?”
早在温雪尘失态时,徐行之心里就有了数:“是那鬼修?”
“我父母遇害,是我亲眼所见。”温雪尘每一字都咬得极恨极痛,“他只是在路过我家布施棚时,看上了我父亲随身佩戴的寒蟾玉。”
“他潜入我家,掏出我父亲的心,又侮辱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在他进门前把我藏到床下,我方才躲过一劫。……后来,母亲的血从床缝间流下,滴在我脸上。……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那么一块价值不过千两的玉。”
徐行之倒抽一口冷气:“……千两啊。”
温雪尘瞪他。
徐行之这才察觉自己话说得太不合适,急忙举起手来表示歉意:“抱歉,我没见过世面。”
“别拦着我。”温雪尘不想再同徐行之说话,额角隐有青筋绽出。
“你身体虚弱成这样,遇上他也是个死。”徐行之话说得直接,“……我去。”
温雪尘扬起手杖,一杖敲在了徐行之的左小腿迎面骨上。
徐行之不防挨了这么一击,疼得脸色发青,抱着腿跳了好几下。
温雪尘不理会他,越过他出了山洞。
徐行之也不生气,单脚跳着追上去:“哎,哎。一起呀。”
温雪尘已无力御剑凌空,只能徒步在山林中穿梭,寻找那杀害他全家的鬼修的去向。
徐行之跟在他身后,一边小心避着脚下的蚁虫,一边跟温雪尘搭话:“你走路挺累的,要不要我背你呀。”
温雪尘强行控制住紊乱的呼吸声,冷淡道:“不必了。”
徐行之再度搭话:“哎,你有好多头发都是白的。”
温雪尘略有不耐。
自从罹患心疾,他的头发便染了几许霜色,从来不敢有人这样无礼地当面提及他的白发。
徐行之叨念道:“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温白毛,何必这样自苦呢。”
温雪尘停下脚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徐行之为了躲蚂蚁跳来跳去,头也不抬地答:“温白毛啊。”
温雪尘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但还是抢在发作前硬生生忍了下来:“……我比你年长。”
“那又如何?”徐行之说,“应天川的周胖子也大我两岁。”
……温雪尘不想再和徐行之说话了。
他第一次有了话说多了会心口痛的体验。
徐行之似是察觉到了温雪尘的情绪,不再与他搭话,走到了温雪尘前头。
他一面用树枝开道,一面碎碎道:“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仇家就在眼前,却遍寻不着,温雪尘心里烦闷不堪,又听徐行之这样言有所指,终是忍不了了:“闭嘴!”
徐行之被吼得有点懵,回头看他,解释道:“我是想叫你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温雪尘当然知道徐行之并非恶意,然而他此时气x_i,ng已起,索x_i,ng一股脑把火气撒到了徐行之身上:“我的身体与你何干?你是什么人?配来管我吗?”
“你何必冲我发火?”徐行之毕竟也是少年心x_i,ng,听了这话,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你若是心里着实不痛快,可以去撞树。”
温雪尘咬牙切齿地盯着徐行之:“你若是有家人死在你面前,你自然会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徐行之步伐一顿,背对温雪尘站了半晌,便一言不发地迈步朝前走去,转眼便把温雪尘甩开了数丈远。
温雪尘在清凉谷中训诫低辈分的弟子时,从无人敢悖逆他半句,如今比他入门更晚、年龄更小的徐行之,不仅出言不逊,还不服管教,这令温雪尘怒气冲顶,将手中楠木手杖拦腰抓在手中,狠狠朝徐行之后背投去,正中他肩胛骨。
楠木手杖极沉,徐行之没有防备温雪尘,在这一击之下,他捂着肩膀直接跪了下去。
温雪尘未曾料到会真的砸中他,脑中热血正有退潮之势时,徐行之便伸手捡起他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