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消瞬间,便有冲天火光燎燎而起,一瞬间把他吞没殆尽。
待他再睁开眼时,还未看清周边之景,一口血腥便喷薄而出,五内如焚,灼如炭火,痛得他只想昏死过去。
然而他硬是挣扎着抬起头来,只见光轮正居中空,薄云未聚,而距他背后约十里处,便是他方才离开的高塔。
——他回到了约一炷香之前。
道家阵法,存千奇,有百怪,其间奥妙不一而足。
而有一阵法,名为“烂柯”。
在关于烂柯山的传说中,樵夫只在山中观了一局棋,世上却已转过千年,此阵与时辰更迭相关,方才得此名。
此阵功效简单,简而言之,便是逆日转月,倒退光y-in,需得沉静灵识,循溯过往,在过去某时某刻的自己身上洞开一扇灵识之门,溯回过往,以全未全之愿。
这烂柯阵法,极刁,极难,仅能设一阵,通一门,此门定后,再无法更改,并且对使用者要求起码在元婴大圆满的修为之上,若不是在蛮荒多年强自修炼,以他初入蛮荒的修为,绝无可能成功行阵。
除此之外此阵最难最险之处,在于绘阵者需得将逆转时空中造成的所有负荷、因果集于一身,其结果无异于自焚。
只不过是倒回了短短一炷香时间,孟重光便觉五脏疼痛如油煎,甚至能听见身体内部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灼响。
他的面部、身体均出现了斑驳焦黑的灼烧残迹。
可他哪里顾得上这些?
孟重光近乎是挣着一条命,朝藏尸地方向狂奔而去。
行下此等大阵,他的身体受到极大毁伤,根本无法凝聚法力,只能靠一双腿,深一脚浅一脚,朝那腐臭蚊蝇交聚之处狂奔而去。
远远地,他看见一人自尸堆中拔足奔出,身后跟随着刚刚被他屠戮成一滩r_ou_泥的剃刀怪物。
孟重光踉跄着朝师兄奔去,隔去很远便嘶声大喊着:“师兄!师兄!”
然而他声带熔断,烧痛难耐,大声的呼喊也被压在嗓子眼里,徐行之根本未能听见,只一味往前飞跑。
忍受着肺部几欲炸裂的焦痛,孟重光咬牙对着徐行之冲去。
看到自己时,徐行之步履显然一停,掌中紧握着的匕首提了一提,似乎在考量到底是该对付他,还是对付身后那只挥舞着剃刀、咆哮逼来的怪物。
察觉到师兄提防的目光,孟重光自知是自己这副模样吓坏了师兄,只能拼命挥手,哑声道:“跑啊!”
吼罢,他穷尽全身力气,迎面与那剃刀怪物冲撞在了一起。
孟重光全然发了疯。灵力全无的他与怪物滚作一团,疯狂r_ou_搏,身体被剃刀切割了多少下已记不得了,直到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与那怪物彻底扯离开来,他还是沉默地踢打着,流着眼泪,任凭烧焦的皮r_ou_簌簌从自己身上掉落,他亦是浑然不觉。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才把他从绝望的迷乱涡流中拯救了出来:“好了,好了,它已死了,别闹,听话。”
孟重光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怪物,它的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朝后仰去,喉骨和颈骨已一应被掐断了。
刚才被此怪物掏出心脏的徐行之眼见这烧得面目全非的人直勾勾看着怪物尸身,心中难免生出些怜惜来,不顾他这一身可怖伤疤,温声安慰他道:“瞧,死了,真死了。”
孟重光慢慢扭过身去,贪婪又心痛地看向徐行之,半晌过后,他一头扑进徐行之怀里,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太疼了啊,师兄。重光太疼了……
徐行之被他这肆无忌惮的大哭弄懵了头,回过神来后便是一阵哭笑不得,替他擦去眼泪:“哭什么?你是人,对吧?”
孟重光已然神思紊乱,扑在徐行之怀里,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在剧痛之后,他终于被巨大的幸福包围了,软绵绵毛茸茸的幸福情绪如有实质,温柔地抱住了他的头,拉着他向温暖又舒适的温柔乡里浸去。
孟重光贴靠在徐行之怀中,脑袋往下一垂,失却了意识。
“……喂?喂!”
徐行之将脑袋转了一转,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矗立在东南方向的通天巨塔。
他皱了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将未能派上用场的匕首合入鞘中,c-h-a回腰间,木手托扶在那周身烧伤遍布的人的腰际,左手拉过他皮r_ou_一块块焦脱的手臂,绕于颈上,将他背上了后背。
他不能丢下这个身受重伤的人。
自己得与他找个地方落脚,再去思谋除掉孟重光、回归父亲与妹妹身边一事。
那远处的高塔看其修葺风格,与他在现世中所见的塔楼相差无几,或许去那里能打探到些消息。
徐行之深深吐息一番,迈步朝高塔方向走去。
孟重光只觉坠入温凉潮s-hi的迷雾间,疲累到动弹不得的身体被熟悉的体温包裹,舒适得他恨不得低吟出声。
待那体温消失的瞬间,他登时清醒了不少,不及睁开眼皮就伸手扯住了那人的衣袖:“不走。”
徐行之愣了愣,笑道:“醒啦?我出去一趟……”
二人此时刚刚走出一片密林。徐行之走得有些累了,便想停停脚,喝些水。他在林溪旁寻到一处山洞,谁想刚把人放下,他便醒转过来。
孟重光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重复道:“不走。”
“我去给你打些水来。”徐行之看他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心先酥了一半,“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