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今年的结束了,明年还有。每年都有上元节,每年就都有花灯,只要你喜欢,它就会按时前来,等你欣赏。”封姜曲指弹了弹周尧额头,“这种时候,欣赏享受,并期待下一年美好的到来,不比你郁郁忧忧,想这想那好的多?”
周尧皱眉,捂着额头,拍开封姜的手:“明年的灯,和今年不一样。诗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却不说年年岁岁花相同,因为再开的,永远都不是之前的那一朵,属于它的美好,只有那一季。”
封姜今夜好像跟周尧杠上了,瞪着眼反驳:“一瞬又怎么了,不也美好过?你我,这天下所有人,记忆里最深的,往往就是某个美好的一瞬,而不是真实的,朴素的,无聊的每一天!”
周尧眉眼弯弯,眸底散发出危险笑意:“你在同我斗嘴?”
封姜正好塞完糯米糕,听到这话音,转头看向周尧,良久,啧了一声。
“我发现你这人真的很矛盾。”
他戳了戳周尧脑门:“明明很讨厌很介意,偏偏要笑,还要笑的灿烂,好像那样就能说服自己可以忍受;明明很喜欢很喜欢,却要装做不在意,不敢享受,不敢放纵,好像在说服自己这是假的一样。”
“周尧,你在害怕什么?”
“你想要真实,想活的真实,想真实的活,可你却在骗自己。”
“想笑就笑,不想笑就骂人,不是很痛快?”
周尧猛的怔住。
他真的……在害怕吗?
重生回来,下了决心要好好过,要不留遗憾,可静日独坐,午夜梦回时,真的没有偷偷掐一下自己胳膊,看是不是错觉么?
看着记忆里与上辈子一样的事,做着上辈子没有的改变,这些对比,没觉得不真实过么?
他其实……并没有放开?
视野里,封姜的脸融在银银月色,暖暖烛光中,慢慢的,有些恍惚。
“走吧。”
封姜似乎叹了口气,拉住了呆愣住的他的手,慢慢往前走。
眼前亮亮的,手里暖暖的,一路长灯,他和封姜结伴走过。
没有人说话。
气氛却很自在。
他们越过各种各样的漂亮花灯,越过一个个泛着水汽的小吃摊,越过很多洋溢着笑脸疯玩的孩子,好像这样走,能走一辈子。
突然间,经过一个巷道口,有很多人流涌入,周尧猛然发现,他和封姜牵着的手,已经放开。不知是被这一下撞的,还是早前在他不注意时,就分开了。
他心里有些乱,眸底难以抑制的泛出急色,扭着头四处寻找封姜身影。
封姜……在哪里?去了哪里!
可惜人太多,他个子又不高,挤在人群里,放眼一堆一堆的后脑勺,哪一个,都不是封姜!
封姜……封姜……
急的不行的时候,旁的也出来添乱。
大约到了吉时,不远处开始燃放烟花。
灿灿烟火,裹着淡淡火药的呛人味道,在空中炸出火树银花,仿佛在天边,又似在眼前。
人们不停鼓掌,不停欢欣的笑……周围更乱了。
“想什么呢?”
就在这灯火阑珊,火树银花最灿烂的时候,封姜突然出现了。
他从周尧背后,灵巧的绕到周尧前面,背对着满空烟花,侧脸明明暗暗,眸子却极亮。
他没有走……
周尧没忍住,跟角又红了。
“送你的。”
封姜伸出手,手掌张开,里面是只小猫。墨玉雕的,真正的小黑猫。小黑猫神态活跃,栩栩如生,漂亮的不像话。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最应景,你应该会喜欢。”
周尧垂着头,接过了墨玉小猫。
封姜的大手,在将墨玉小猫放到周尧掌心时,停留的时间略长,仿佛不怎么想离开。
有点痒。
周尧收起了小猫:“谢谢……”
“一只墨玉小猫而已,怎么,感动啦?想哭?”
周尧差点一抖手,把墨玉小猫砸到封姜身上。
这厮就是这样,总在气氛特别好的时候作妖,让他情绪陡转,哭笑不得,太讨厌了!
平时这种时候,他会下意识搬出笑脸,说点更气人的话,怼死这厮,今天么……
他长眉一扬,眼睛凶巴巴的瞪向封姜:“你是不是想死?”
封姜没生气,也没耍花枪,而是摸着下巴,仔仔细细看了周尧一圈:“嗯,这模样竟然更好看!”
周尧:……
封姜说完话,把手里的小黑猫花灯塞到周尧手上:“马上就到大皇子府前的街了,咱俩这关系,合作期已完,还是避着嫌点好。你自己小心,我走啦。”
……
此后,周尧再没见到封姜。
他从没有主动找过封姜,有事没事时封姜总会出现,频率很勤,再忙也超不过两天,三天没有看到封姜,周尧便恍然惊悟。
封姜走了。
离开了四皇子府,离开了这都城,或许,已经离开了楚国。
也并非不告而别。
上元节那日,他就是在道别。
连道别礼都有……
周尧拿起腰间挂着的墨玉小猫,有点后悔,没有问封姜要点联系方式,想找他的话,怎么样才好?
可封姜对他虽有疑问,表现已也已经很宽容,他不找封姜,封姜有机会定会转头找他……吧。
没有人再暗夜里翻墙头找他,没有人再往他窗上丢石子,没有人,整日管小黑猫叫踏雪。
心里有股淡淡的,抹不去的失落。
周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