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谨礼竟是要谢九渊的命。
他不仅要谢九渊的命,还要梅子期仿谢九渊的字迹,写下通倭的信件,彻底毁了谢九渊的名声,连带着,让启元帝丢一个识人不清的脸。
还有一个目的,文谨礼没说,带口信的人自然也没说,但这口信本身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此事一了,沾了谢九渊的血,他梅子期再无从文党脱身的可能。
梅子期几乎想放声大笑。
是了,他忍不住自嘲,清倌当久了,还真以为自己不是卖身的婊|子?
“梅大人?还不动墨?此事需快,以免夜长梦多。”那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出声提醒。
梅子期冷了脸,伸手给砚台添了水,拿起墨块磨墨:“出去等着,本官仿字需得安静凝神,写完自会唤你们进来。”
中年男子一拱手:“那就不打扰大人。”
他们退到了门外,守着门。
梅子期抖着手拿起笔,沾了墨。
“大人,属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先行退避?”宿卫队长向谢九渊建言。
此时已是深夜,有宿卫来报,说是他上秦淮河会相好回来的路上,恰巧看见了一船人靠近了渡口,还带着兵|器,他一时好奇,就暗中跟了上去,发现这些人进了金陵知府衙门的后门,开门的是梅子期的手下。这些人功夫很好,他险些被发现,幸亏机智地装了猫叫。
又是会相好又是装猫叫,谢九渊实在是不知该用什么神情面对,倒是对正常说出“非同小可”四个字宿卫队长有了几分佩服,领着这么帮人做事,真是不容易。
谢九渊静下心来,反问:“他们进的可是金陵知府的衙门,我们怎么退避?退去哪?”
宿卫队长想来想去,目光移到了前来报告的宿卫身上,有了主意。
“咱们上画舫。”
第20章 遇刺后反杀
中年男子:“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桌案上摊晾着梅子期仿好的通倭信件,抬头均为东南沿海有名的海盗商人,内容自是些财款往来、投诚招揽之语,仿造得几可乱真。
只有一点不妥,落款是空着的。
梅子期却是不慌不忙,解释道:“我与谢九渊素不相识,字可以对着奏折仿,但他惯于如何落款,我如何知晓?自然要看了他的日常信件,才能落款。”
中年男子并不买账,但在他看来,梅子期再耍花招也没用,于是立刻道:“原来如此。谢大人,那我们先行一步,在谢九渊住处恭候大驾。廿一、廿二,好好保护梅大人。”
“是!”
梅子期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侍卫对着中年男子跪地领命,这才明白,原来文谨礼早就在他身边布了人手。
他攥紧了拳头,目送中年男子和他手下全数以黑巾蒙面,在夜色的掩护下离开。
没想到,不多时他们就又回来了。
梅子期惊慌不定,不敢相信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害死了一个人,听说谢九渊跟着宿卫去了画舫,梅子期内心一松,文谨礼的人再张狂,也不至于跑到秦淮河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对上中年男子y-in鸷的目光,梅子期心中复又一紧,强装镇定地提议:“那,是明日再议?”
中年男子果断驳回。
“不,夜长梦多。廿一、廿二,带上梅大人的笔墨纸砚,我们上秦淮河。”
秦淮河画舫。
供客人们一起喝酒享乐的大厅中,宿卫队长正和花|魁娘子调笑,没轮上执勤瞭望的宿卫们也和美人们颇为文雅地勾勾搭搭,他们出手大方,相貌英俊,各个也都身姿爽朗,又是情场老手,直哄得姑娘们花枝乱颤、满面绯红,这艘被他们重金包下的画舫俨然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唯独谢九渊板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目不斜视,端的是道学典范,一个人喝酒吃菜,十分突兀。
宿卫队长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谢九渊几乎都要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下趟江南怎么就绕不开画舫?
“无心秦淮风月”,对启元帝许的诺言犹在耳,这下可好,直接留宿画舫了,虽说是情势所迫,但谢九渊毕竟是个重诺之人,一而再地违反,外加情势危急,他心情是相当的不好。
比他心情更不好的,是旺财。
作为谢九渊的书童,旺财从小就跟着谢九渊,对他再清楚不过,说到去画舫,谢九渊如此爱看美人的x_i,ng子,半点笑模样没有不说,还似有愁意,这显然就是有情况。
旺财愁啊,不过是回老家送信一段时日,回来就跟不上主子形势了,这怎么行?以后书童还怎么当?于是进了画舫,他就跟小宝公公套起了近乎,小宝毕竟是个小太监,进这种地方正是浑身不自在,又跟谁都不熟,旺财主动跟他说话解围,小宝感激得很,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旺财是越听越愁。
完了,彻底完了。
谢九渊读书的时候,内心虽不着调,却也是文武双全一腔热血,旺财那时候觉得,自家主子以后怎么着也能上个《良臣录》;谢九渊任鱼城主事,违抗上级救灾的时候,旺财觉得,自家主子再这样下去,以后可能要上个《忠烈传》。
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到底是不走寻常路,这下可能要给《佞|幸列传》添上一笔。
旺财欲哭无泪。
爱美人也得有个限度,帝王可是天下之主,爷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