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舍得么?
沈纤荨闭了闭眼睛,“我舍不得。可是我该如何呢?她开心的样子,不开心的样子,我再也看不到,无法去帮她。我知道她担心我,可又总是避开不谈,只怕我难过。她这般两难,却让我更无措。我什么都帮不了她,什么都给不了她,”她说得语无伦次,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漂亮的大眼睛里滴落下来,就如一粒粒圆润的珠玉一般,“她当得起更好的,更好的人,更好的未来,更好的一切。阿蕴,我不想拖累她。”
彭蕴拍拍她手背,想到彭家,想到腹中的小小孩儿,忍不住也红了眼圈。
好一会,沈纤荨才抽抽噎噎的停了哭泣,彭蕴看着她哭花的一张小脸,忽然道:“阿荨,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更好的人,她想要的,只是你。你就是那个最好的未来,你就是她最好的,一切。”
睿王府里,沈佑棠在偏殿里执着一册书卷,并不看,眉头皱得深深的,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听得小丫头来报讯,睿亲王回来了,他放下书册,往前殿走去。
周牧白刚穿过庭院,正要往后(庭)走。沈岚一直随侍在侧,沈佑棠看见了,几步迎上去,看到牧白煞白的脸色,被唬了一跳。
“殿下。”
牧白的脚步停了下来,“府里也没什么事,你们俩先回吧。这几日顾着我,你们都辛苦了。”
沈岚眨眨眼,退开一步,望着沈佑棠。
佑棠道:“殿下,方才我已经回过沈府了。父亲大人才从宫里回来,言道昨日里,大保樊邵芩上了个折子,告老还乡……陛下,已经准了。此前他曾被召去御书房,听闻还是为着想参您一本……”
“嗯。”周牧白淡淡应了,目光落在庭院里一丛蓝紫色的鸢尾草上。
王府里原是没有这种花的,只是不记得哪一年,尚鄯国进贡了好些花木,沈纤荨偶然在御花园看到这花儿傲然开在满庭的姹紫嫣红中,就如一从翩翩起舞的蝴蝶。
彼时周凛尚在,郑暄也极疼爱她们的,听说睿王妃偏爱此花,站在花前驻足赏玩了许久,次日便让人送了十余株过来。
“殿下……殿下……”沈佑棠见她走神,不得不提高了声量。
“嗯?”周牧白回过神来,眼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
“殿下,安亲王从琼州回来了,听说……”
“佑棠。”牧白脸上带了疲倦的神色,她揉了揉额眉道:“纤荨从前……未嫁入王府之前,喜欢去哪儿?消遣,或者游玩。”
沈佑棠怔了一下,答道:“家中请了夫子,爷爷督促得紧,舍妹向来极少出门。只是自幼师承舞大师,每月里总会有几日,由家丁丫头们护送舞大师的琴舍,与彭家千金一道习琴。”
周牧白想了想,扬声叫来管家吩咐道:“明日里派两个小子,拿着孤王的帖子送到舞大师府上,就说小王久仰大名,欲亲往拜会。”
管家领命去了。沈佑棠等她说完话,还想将方才之事继续回禀,周牧白却扫了他一眼,语音冷漠的道:“佑棠,孤王累了。往后,除了王妃的消息,其余的闲事就不必报予孤王了。”
“殿下,这些都是朝中大事……”
“于孤王而言,除了王妃的事,这世间,已再无大事了。”牧白淡淡说完,面色平静而漠然。
沈佑棠与沈岚面面相觑。
周牧白不再看他们,“孤王回寝殿歇着了。晚膳也不必送来,你们或是回府,或是用了膳再走,都自便吧。”
“殿下……”周牧白已抬脚走了,沈佑棠追了一步,这一次,是沈岚从旁拉住了他。
“今日在太史令府里,事儿并不顺利。殿下许是真的累了,佑棠哥你就别逼她了。”
天色已有些暗沉了,沈佑棠与沈岚站在庭院里,看到牧白消瘦的背影慢慢隐入蔓藤缠绕的花木之间,仿佛被忧伤吞没了一般。
这一夜睡得昏沉,梦里有许多人许多事,如流星走马,在周牧白的脑海中来来往往。她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要找什么,她心里知道,又不知道。只是不停的找。
她不记得自己哭过,只是醒来时,枕上来余着眼泪的温度。
在外间伺候的小丫头听得房中有声响,问得殿下要起身,都端着早晨的物什进来。一件一件,鱼贯伺候。
等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一个满脸机灵的丫鬟端着早膳走进房中,周牧白淡望一眼,让都撤下去,丫鬟问道:“可是不合殿下的口味?”
牧白摇了摇头,“无甚心情。你们拿下去用了吧。”
丫鬟侧头想了想,笑道:“往年殿下出征在外,许久不归时,王妃也常常无心用膳。想是心里头担心着殿下,就如殿下现今一般。”
“你也伺候过王妃?”周牧白抬了抬头。
“奴婢和几个姐妹都是这寝殿里伺候的,时常跟着书瑶姐姐思源姐姐陪侍王妃。殿下少在府里,是以不熟悉。”丫鬟一壁说着一壁将食盒里的早膳启了出来,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那……”牧白看着面前一只一只的巧色点心,带了一点点企盼的声音问道:“王妃若是无心用膳时,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