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池突然从被子下摸到了个鼓鼓的东西,掀开一看,是只一人高的毛绒玩具熊。
真是的,还拿他当小孩子吗?
双手抄在熊的胳膊下,廖池和熊认真对视着,突然啼笑皆非,小时候他怕黑怕的要命,总觉得黑暗中会有伺机想要杀掉自己的鬼怪,整夜不敢闭上眼睡觉。舅妈给他买了好多好多的毛绒玩具放在床上,骗他这些玩具晚上都会活起来,在黑暗中保护着他,把那些可怕的东西赶跑。
可他现在早就不是那个怕到一个人埋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男孩了,怎么还往他床上放玩偶。虽是这样想着,但廖池没有把玩具熊拿走,而是把他抱在了怀里,抬起一只腿搭在熊身上。
他从小就喜欢这样睡,总觉着平躺着腰间空荡荡的,不舒服,一直到成年身体壮起来才勉强改掉这个习惯,睡得端端正正。但林绪清不一样,他睡觉从没老实过,每天早晨醒来不是半个人骑在他身上就是滚到床边缘马上就要掉下去。
有段时间为了不打扰廖池休息,林绪清主动去睡书房,虽然不愿意分床睡,但不可否认,那几天他的确休息得非常好。
在交通工具上奔波了大半天,廖池早早就上床休息了,他内心默默重复着第二天要和外公说的话,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乡。
梦中他和林绪清躲在校园的一角亲吻,他生怕被别人发现,紧张的抓着对方的肩膀,而林绪清则趁着他分神轻轻松松摸进了他的裤子。
翌日,清晨的光透过窗帘洒满房间,隐约可见空中缓慢起伏的灰尘,廖池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愣了两秒,认命地爬起来去卫生间洗衣服。
老年人总是睡得很少,廖池下楼时外公已经遛完狗回来了,吃过早饭,廖老爷子开始了每次廖池回来必定要进行的活动——
“池池啊,老陈家的小女儿今天回国了,你要不要去见个面?”
廖池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温和地打断了廖老爷子的话,道:“外公,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孩子我见过,长得好看,脾气也好——”廖老爷子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廖池刚才说了什么:“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是。”廖池点点头,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拳:“我一直没敢跟您说,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是个男人。”
面对外公震惊的神色,这一刻廖池觉得自己先前的准备都白费了,那些委婉的说辞一句都没有用上,话如同流淌般随着他的心意脱出口来:“我也曾经试着和女人交往,但是每次被她们触碰,我都会想起我母亲那时候的样子,觉得恶心。从那之后,我就明白如果我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人在一起的话,他只能是男人。”
说罢他静静等待着可能会到来的狂风暴雨,过了许久廖老爷子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廖池心中突然有些懊恼,他为什么要说的这样直白,老年人心脏都不是很好,万一被刺激到了怎么办?
廖池拉起廖老爷子满是皱纹的手,低声道:“外公,对不起,我没想……”
“没关系。”老爷子终于找回了发声的能力,不同于廖池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老人竟欣慰地笑了起来:“你一直都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孩子,我最怕的就是你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又不开心,所以才一直催你的。”
“在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只要这个孩子能好起来,以后能快快乐乐地长大,过得幸福,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不工作赖在家里,也可以养他一辈子。”
“外公……”廖池怔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外公对他的期望,家里人知道廖老爷子对两个哥哥寄予厚望,但对于廖池,他从来没提出过什么要求。
廖老爷子叹了口气,因年老而浑浊的双目中隐约有泪光闪动:“你这孩子啊,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怎么舍得再让你难过呢?”
客厅中的佣人早已自觉地退到了别处,留给祖孙二人充足的空间。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被小金毛摇着尾巴舔去,廖池赶忙抹了把眼眶中不知何时溢满的泪水,喉咙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疼他的外公至始至终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不掺一点私心地,全心全意地爱他,只图他能够过得好。
“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骂你一顿?”廖老爷子笑了笑:“不说这些了,给我讲讲那孩子吧,能入了你的眼,他一定很优秀。”
讲起林绪清,廖池说上一个早晨都不觉得累,廖老爷子见他这个样子,知道廖池是真心喜欢那个孩子,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最后甚至让廖池下次也带林绪清一起过来,好让他见见。
廖池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他本以为要花上很久时间才能让外公接受,已经做好的打持久战的准备,这下省了他很多功夫。
午饭时廖池进厨房看了趟,舅妈正特地亲手给他烤他最喜欢吃的蛋糕,廖池在旁边看了一阵,上去搭了把手。
他和外公的谈话舅妈应该是听到了一些,帮忙的时候女人不小心碰到了他一下,立刻猛地缩回手去,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似乎生怕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廖池不禁失笑,同时心中泛起一阵甜蜜的酸楚,他神色自若地从舅妈手中接过盘子,丝毫看不出反感的模样,轻声道:“如果是您的话,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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