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被封存于巴掌大的玉碗里的药液,敖定波脚步一顿。
眼看着那小碗在深海之中散发着朦胧莹润的淡紫光芒,敖定波又想起来了医师昨日嘱咐自己的话。
那时候两人谈话至末尾,该说的不该说的、敖定波都没憋住,同兄长一股脑地交待了个清清楚楚,最后反而弄得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敖定波望着大哥的苍白脸色,索性把龙宫里的御医召来,为敖战重新诊治。
出乎意料,御医在仔细诊断之后大喜过望,恨不得直接拽起来敖定波的袖子激动道:“气血畅行,筋脉疏通……龙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如今灵力干涸之症已是彻底祛除,只要好好温养,不出一月,便能够恢复功力,辟除沉疴。”
敖战闻言,原本冰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周身凛冽气势也逐渐消散开,一边汲取着底下灵石上的灵气,一边向敖定波点了点头,权当致谢。
当初在鹿辽山被阵法所缚,是敖定波及时赶到、助自己破阵。敖战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身上的伤也是小弟出力,让御医负责疗愈的。
敖定波被兄长还算温和的目光盯得心虚,扯着嘴角笑笑,却是故意偏过头去交代一旁的侍从备药,生怕被敖战看穿这病其实不是御医治好的。
先前敖战昏迷,张青岚取舌尖血救人之时,在场只有他们三个人。如今敖战昏迷不知真相,那人又并不在场……敖定波忍不住顺水推舟,昧着良心没说实话。
他不想要让大哥同张青岚再扯上半点关系。大不了……大不了日后再给那人族送去万千天材地宝、灵药法器,权当弥补就是了。
一路走神,敖定波脚步却是不停。
不多时,眼前便已经隐隐出现了敖战所在养伤的宝殿轮廓。
敖定波深吸一口气,抿着唇,将那包裹着药材的小气泡揽过来搂在怀中。摇了摇头,将脑中的其余杂念甩开,扯出来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轻松笑容,便朝着大殿外的结界走过去。
只可惜没过多久,敖定波脸上的笑意就已经消散了大半。
敖定波拉下脸,看到结界入口处出现的那个不速之客,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搂紧了灵药,赤龙警惕地后退半步,悄悄攥紧了拳头:“我大哥不会见你的,你死心吧。”
话音未落,原本只是背对着来人的青年便转过身来,脸色苍白如纸,单薄身形在深海之中微微晃动,垂眸冷淡道:“啊,是你。”
敖定波额前青筋一跳,几步上前拉住了张青岚的手腕,把人往外拖出一小段距离,语气里带了些羞恼:“什么叫做‘是你’,这可是本王的龙宫。”
张青岚冰雕一般的面容纹丝不动,任凭敖定波如何聒噪,脸色都如同定格般波澜不惊。
同那日的狼狈不同,此时青年身上倒是换了崭新的精致衣袍,长发也被下人打理过,半束在脑后,上面按照南海龙宫的惯例,缀着一大串浮夸的珍珠宝玉。
敖定波攥着张青岚的手腕,隔着一层布衣,对方的冰冷体温就这样传递过来,冻得自己的龙爪子一激灵。
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敖定波黑脸问道:“不对,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守卫没有拦着你?”
张青岚眨眨眼,这才有了反应。
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桎梏之中抽离出来,青年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睫羽半阖,像是闲白一般轻松道:“全都被我药晕了,如何再拦我?”
敖定波像是没想过面前这人居然能这般嚣张,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得捧着药碗站在结界之前生闷气。
张青岚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嗓音虽然虚弱,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他恢复得如何,没有恶意。”
“呸,”敖定波最听不得人族这些虚情假意的谎言,小声地啐了一口,随即伸手,一把推开张青岚:“你害我大哥害得还不够?装得倒是人模人样的,若是这次来的不是我,恐怕还没人揭穿你的真面目吧。”
张青岚皱眉:“什么真面目。”
敖定波不屑同他虚与委蛇,说话时不自觉地添了几分恼怒:“别装傻了,你这小人不就是仗着大哥失去记忆才有机会再次接近他么?”
“本王昨日已经把三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同他说清楚了。”敖定波龇了龇牙,故作凶悍道:“我大哥现在很么都知道,你休想再骗他!”
张青岚心头一沉,原本的平静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泛起波澜,心急追问道:“你同他说了什么?”语气里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慌乱。
敖定波自觉扳回一城,半眯起双眸,三两句把昨日同敖战所说的内容重复了一遍,随即愤愤道:“自然是告诉他,人族都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不值得结交。”
“你两面三刀……明面上对我大哥百般示好,最后却选中他作‘祭品’,身葬东海。”敖定波越说越觉得气愤:“是你害得大哥受天道惩罚,百年之间只得窝在方寸之地,修为受缚,任人欺侮。”
尾音落下,徒留一片沉寂。
张青岚抿唇不语,听完敖定波说的话,原本的焦急神色反倒是逐渐消失,眼神从惊愕变得归于平静。
敖定波见状,以为青年如此表现不过是心虚:“如何?本王说的没有半句虚言……难道说,你觉得害我兄长害得还不够?”
张青岚抬眸望他,薄唇轻抿,一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