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交手的过程和现在的战局状况来看,郑芝虎意识到这显然不是自己预想的复仇之战,而是对手早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这队人马自行踩进来而已。对手在南日寨里驻扎了多少兵力,目前暂时还看不出来,但从海上的兵力部署来看,对手显然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连助阵的荷兰人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郑芝虎想到上次海汉带头来攻打南日岛的时候,不过出动了三艘战船而已,而这次在海上出战的海汉战船显然不止这个数了——这其中还没有包括那艘大得吓人的巨舰在内,不定它就埋伏在南日岛周边海域里的某处,静静等着一个合适的出击时机。当然,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海汉已经不需要祭出这个大杀器来控制战局了。
荷兰人败退之后,大概是不会再回来救援岛上的人了。而上午逃出去的少量船只,显然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杀一个回马枪。他们多就是直接去澎湖,将这边的战况告知郑芝龙。而以澎湖目前的状况,短时间内大概是没办法派出另一支援兵来解救南日岛上的困局了。
在乱过一阵之后,各个头目对自己所带队伍的统计终于反馈到了郑芝虎这里。目前岛上还有十八芝成员一千四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了无法继续作战的伤号一百多人。剩下的海船共有七十三艘,其中有十一艘在上午的冲关交战中受损较为严重,如不进行维修将难以坚持长途航行。当然了,以剩下这六十多艘船的装载能力,挤一挤也能把人全都装走,但能不能安然离开这里就要另了。
补给方面,目前所带的粮草倒是还算充足,因为之前出现了数百战死和逃离人员,所以剩下的食物可供岛上人马至少半个月的消耗。但实际留给他们的可停留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因为回程路上也还需要大约两天左右的时间。如果被敌人追击,那么可能还需要在海上兜圈子来进行摆脱,所需的航行时间就会成倍增加。
至于士气方面,这才是郑芝虎真正需要揪心的地方,在接连几次交手受挫之后,这支队伍的军心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不稳$$$$,△;,特别是今天早上的海战中被十八芝视为依靠的荷兰船队败走,给予海盗们的心理打击是相当大的。如果现在要跟海汉和明军继续作战,那郑芝虎必须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才能重振士气,而且要越快越好,照此局面拖下去,只会对被困在岛上的十八芝越来越不利。
“午饭之后,想必他们就要开始发动进攻了吧?”郑芝虎心中忍不住想到了这样的可能。对手既然在前几次交手当中胜得十分顺利,想来趁胜追击的可能性也会相当大。
“来人啊!”郑芝虎将手下亲兵叫了进来,然后传令道:“中午早些给兄弟们放饭,还有,让伙夫杀几头猪,每个兄弟都要有一份!把我座船上的银箱搬出来,每人发二两银子。告诉大伙儿,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的饷银都加二两,直到我们平安回到澎湖为止!”
这些措施能够增加多少士气,其实郑芝虎心里也没底,但就目前的环境而言,他所能采取的措施的确也为数不多。郑芝虎只能指望在接下来的交手中给予对手一定的打击,然后再寻机离开这个岛。
午餐期间郑芝虎也放下了架子,让亲兵提了一坛酒跟在后面,在营地中四处巡视,看着带兵的头目便上去敬一碗酒,寒暄几句以示鼓励。对于那些有伤在身难以活动的手下,郑芝虎还蹲下身来,亲自用筷子给伤号喂上两块猪肉以示关心。虽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办法显得太过生硬,但多多少少也能起到一收买人心的作用。
然而过了午时之后,南日寨方向并没有丝毫的动向,那里的驻军似乎并不打算要主动出击,而海上的敌船也没有作出试图进到港湾内进行突击的迹象。很要命的是南日岛上本来就没有多少植被,港口附近更是连高过人的树都没有,在三伏天的太阳直射之下,十八芝的营地简直就如同一个蒸笼一般,光秃秃的地表简直热到烫手。而十八芝的人马在这样的酷热之下,还不得不全副武装地在阵地上备战,提防对手的突袭。
然而这种等待注定是徒劳的,南日寨里钱天敦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拖死十八芝,而许甲齐也并不想出面去抢这个功——事实上许心素将他安排在岛上与海汉民团驻扎在一起,就已经是提前把相关的功劳许给他了。就算明军只是做了一打下手的工作,战后击败海盗的功劳也依然会算在他这个带兵的将领头上。这份功劳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跟他争,那又何必冒着危险再去抢攻十八芝的营地呢?
海盗们就这样着满头大汗从中午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坡,也并没有等来对手的主动进攻。郑芝虎不得不再抛出一些“海汉人畏惧我军勇猛不敢邀战”之类的言论,来安抚躁动不安的军心。然而明眼人其实已经发现,十八芝现在的处境就是进退维谷,想攻攻不下来,想走也走不了。
然而太阳下山之后并不代表十八芝就能轻松下来了,海汉人的夜袭有多厉害,他们在登岛第一天就已经尝到了滋味,现在自然是不敢再大意了。
这一晚郑芝虎也根本没能睡到安稳觉,光是因为警讯被亲兵叫醒就有三次之多。值夜的海盗听到营地外的黑夜中传出了种种异响,怀疑是有敌人要发动夜袭,于是启动了警讯。但等郑芝虎慌慌忙忙地赶到第一线的时候,外面又变得寂静无声了。
郑芝虎也没有因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