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倚风道:“我不想再找了。”
倒也称不上放弃不放弃,绝望不绝望。但在虚无缥缈的所谓“希望”,与两人相伴南下的切实好光景里,他还是更倾向于选择后者的。毕竟若当真只能再活半载一年,他当然想趁着这段时间,将先前一直想做的事情、一直想去的地方,都一一达成心愿。西北是好,雁城春日高爽,夏日清凉,瓜果甜似蜜糖,但他实在不愿再闷在这寂静的将军府中,看对方每日为血灵芝满心愁绪、奔波操劳了。
“我连路线都看好了。”云倚风抬起头,“你就答应我吧,嗯?周幽王还烽火戏诸侯呢,王爷也该做些出格之举,放下军务与政事,跟着我逍遥快活去。”
季燕然用拇指轻轻擦过他的侧脸,眼底密布通红血丝,本想开口答应,嗓子却干涩到说不出一个字,心更是疼得乱七八糟——生平第一次,他是切切实实感到慌乱而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就这么订下了。”云倚风靠回他胸前,“我给你十天,十天之后,我们便一道南下。”
……
“南下?”李珺是第一个知道此消息的人,心想,血灵芝莫非出现在了南边?
于是便赶忙道:“行,那我们尽快出发!”
“等一下!”云倚风捧着一盘盐津果子,从卧榻上坐起来,心平气和解释,“是我与王爷,两个人南下。”
为什么啊?李珺一头雾水,找东西这种事,难道不是人越多越好?自己虽说是个草包,可力气还是有一些的,万一需要在野林子里一寸一寸往过翻地呢?
云倚风虽说很感激他这一腔热血,但再感激也不想在风花雪月时还要带着此大号拖油瓶,于是便压低声音道:“平乐王临阵脱逃,导致先锋队群龙无首,险些误了大事,王爷正生气呢。”
李珺将一张脸拉成苦瓜,这……我就算不逃,也不能真的率军作战啊,不开玩笑吗!而且我那时跑回来,是要向你报信的,若硬要说成救社稷有功,也不是不行——我哪知道七弟是做戏?
提到这件事,李珺倒是想起来算账了,将他的果子没收,正色问:“军中故意设下mí_hún阵,你怎么连我也一起瞒了?难不成还在担心我会通敌,偷偷摸摸向杨家报信?”
“那倒没有。”云倚风回答,“莫说是你,连我也是在赶到战场后,亲眼目睹才知。”
李珺闻言挠头,也对,否则当日他不会那般命也不要地冲出雁城。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七弟怎么连你也要一道骗?
云倚风笑笑:“许是不想让我烦心吧,只天天待在将军府里,吃吃喝喝就很好。”
李珺想了一会儿,凑在他耳边说:“还有一个理由,七弟大概是对你心存愧疚。”毕竟只要他一个首肯,就能换得血灵芝。想要西北十座城池,固然是耶尔腾太过贪婪,但季燕然选择将计就计,一举攻陷葛藤部族,始终也逃不过一个“主动放弃血灵芝”,又如何能忍心亲口告诉心爱之人,我要选择国家与百姓,而非选择你?
怪不得啊,天天待在军营不回来!
云倚风将盘子夺回手中:“平乐王这般机智,在心里想明白便好,何必详细说出来,我又不会因此嘉奖你。”
李珺嘿嘿赔笑,行行,我不说了,那你看这江南——
云倚风一口回绝,休想。
李珺蔫蔫道:“哦。”
而灵星儿也被打发回了春霖城。
云倚风道:“出来这么久,清月该想你了。”
“那门主呢?”
“我与王爷也会回风雨门看看,但路上要走得慢一些。”云倚风遐想,“这时节一路南下,正是旖旎好风光,自不必步履匆匆疲于赶路,当然了,你不一样,你要着急回去看情郎。”
“什么嘛!”灵星儿被他说得脸通红,也不好好捏肩膀了,手下一使劲,将这嘴里没分寸的门主捏得眉毛鼻子皱成一团,险些落下泪来。
多吉也来向季燕然辞行。月牙被大夫照顾得很好,又有灵星儿天天陪着,还有李珺亲自挑选的脂粉香膏,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些血色。与当初那倾国倾城的碧瞳妖姬比起来,虽容貌黯淡平凡,眼神却温柔生动不少,偶尔一笑也是甜甜的。更重要的,有深爱她的人一直陪在身旁。
季燕然道:“我还有一事,想要与首领相商。”
多吉点头:“萧王殿下请讲。”
“逐月部族虽隐世不出,却对世间万物都有着独到的看法,令人耳目一新。”季燕然道,“他日若有可能,我想请诸位前往大梁王都,与皇兄、与众才子一道把酒言欢,畅谈古今,如何?”
多吉笑道:“重视文人与思想,萧王殿下当真与一般的武将不同。行,王爷既替我找回了月牙,逐月部族理应有所回报,那我们将来便在王城再聚首。”
至于耶尔腾、周九霄与杨博庆三人,在酷刑中几乎去了一层皮,却依旧没供认出血灵芝的下落。
林影道:“耶尔腾是骨头真硬,又对王爷恨之入骨,看着宁死也不会说。至于周扬二人,应该的确不知道。都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再审下去怕是会出人命,不好向皇上交代。”
“罢了,押回王城,交给皇兄吧。”季燕然道,“这回由你亲自率军,回王城述职。”
林影又道:“但杨博庆与周九霄,嘴里倒一直嚷嚷着,说有许多当年的内幕要告诉王爷,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堵住他们的嘴,一个字也不必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