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县公馆。
其实对那纵火案的卷宗,林巡按心里是拒绝的。
因为这不像是‘徐老二袭击枪手营’那种看似十分严重,实则没什么大不了的案子。
这可是烧了县里的预备仓啊!贸然插手这种大案要案,说不定连自己都得赔进去。
帮徐家的忙没问题,但不是这个帮法啊。
林巡按厌弃的瞥一眼那找麻烦的亲随。没办法,这都是徐家派给他的人,自然向着徐家。
便按着不快接过卷宗,快速浏览起来。
别说,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疑点。
比如既然有库丁告密,为何不提前抓捕人犯,预防纵火案发生。而要等到人犯纵火成功才现身抓人?
再比如,纵火贼被困在仓库中,一万六千担粮食都烧光了,居然连个烧伤熏死的都没有?
诸如此类的众多疑点,勾勒出层层迷雾,让林巡按有一种化身狄公,抽丝剥茧,还原事实真相的使命感。
“袁方,你怎么看?”林巡按便问自己的亲随。
袁方便沉声答道:“大人,此案疑点多多,怕是不能只凭卷宗判断了。当提审罪囚,勘察现场,再做定论。”
“不错。”林巡按想要颔首拢须,一伸手却捞了把空,才想到自己还没蓄须呢……
按照习俗,男子二十八岁始蓄须,他得明年才开始留胡子呢。
林巡按便凭空一攥拳,化解了尴尬,然后提笔开牌票,命将一干纵火犯提过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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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饭功夫,五名主犯便被提到了公馆内。
这五人全身臭气冲天,差点没把林巡按熏晕了。他赶紧让人把他们拎出去,取掉木枷,冲刷干净再进花厅受审。
院子里,一下木枷,五人便不约而同把手伸到嘴里,各抠出一个被口水泡透了的麻线团子。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当众大放厥词所用的。
“呼,可憋死老子了……”徐羊的山羊胡子上还粘着臭鸡蛋,眼泪汪汪道:“想不到临老了受此奇耻大辱!”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张大武的大痦子,已经满脸的杌子遮盖住了。
“不不不,”马大胆也结巴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巡按长随都是徐家的人,给他们打来水,拿来棉巾和干净衣裳,让他们先刷洗干净再说话。
结果五人打胰子洗了三遍,还是洗不掉身上的馊味。
没办法,林巡按只能让人在花厅熏上香,自欺欺人一下了。
当着邢司吏的面,他至少表面上还得公事公办。
待五人跪在阶下后,林巡按重重一拍桌案,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放火烧预备仓,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按院大人容禀!”徐羊和林巡按打过几次交道了,知道他是徐璠提拔起来的人,来苏松这一年,跟徐家的勾连很深。
一看就知道他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哦不,大爷请来的帮手。
徐管事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便带着哭腔胡扯道:“我等乃是热心市民。生在昆山,长在昆山,怎能对全县百姓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举?”
“那你们被抓现行怎么说?”林巡按厉声问道:“莫非此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按院大人明见万里!”徐管事马上激动的高声答道:“实在是我等无意中得知,县里每日所购进的粮食,居然有半数以上乃河沙冒充!没想到人人敬爱的大老爷,居然在粉饰太平、愚弄百姓!”
大痦子也明白过来,马上接茬道:“那么我们不禁要问,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良心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其实是他沽名钓誉、欺世盗名,根本就是把全县三十万父老当猴耍!”另一个纵火犯周旺也叫嚣起来。
“不,不,不!”马大胆激动的结巴道:“不错!”
“是以我等冒死夜探预备仓,”徐羊便高举着双手,做救世主状道:“所求只有一个字,真相!”
“对,真相!”大痦子使劲点头。
“真,真香。”马大胆结巴点头道。
“……”林巡按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的煞有介事。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莫非他们还真发现了什么盲点?
“袁方,你怎么看?”林巡按便低声问一旁的长随道。
“大人,此中必有蹊跷。”长随低声道:“不可只听口供,还是先去现场勘查一下吧。”
“嗯,有道理。”林巡按点点头,便沉声道:“备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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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外签押房。
徐渭还在跟吴承恩喝着小酒。
“李白斗酒诗百篇,这灵感啊都在酒里,来走一个。”徐渭举杯跟吴承恩碰一下道:“知道你为什么写得慢吗?就是喝少了。”
“没法想象你们这些天才的本事,”吴承恩叹口气,呷一口酒道:“反正我喝点酒,脑子就一边混沌。别说写书了,就连男女都分不清。”
“哦?”徐渭露出恍然的神情,指着老吴道:“怪不得上回喝大了,管我叫老伴儿。”
“啊?我有么我?”吴承恩瞠目结舌。
“我还以为你终于想开了呢。”徐渭哈哈大笑道:“可惜老子只对女人感兴趣。”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一名护卫快步进来,低声禀报道:“巡按大人去储备仓了,说是从纵火案的卷宗上发现了盲点。”
“真他么能吹牛。”徐渭啐一口道:“老子故意留给他那么大漏洞,居然还好意思说发现了盲点。作家,我看他比你还瞎啊。”
“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