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门外。
看到那三十多岁,样貌与华叔阳颇为神似的官员,赵守正小声问赵昊。“这就是高人么?”
“华叔阳的二哥华仲亨。”赵昊轻轻摇头道:“他会带我们去见那人的。”
“哦。”赵守正点点头,便含笑望向对方。
那官员来到近前,朝赵昊父子深深一揖,客气道:“仲亨拜见二位长辈。”
“不必,芝台兄,咱们各论各的。”赵昊赶忙扶住华仲亨。华仲亨字起光,号芝台。
“这怎么使得?”华仲亨忙摆手道。
“我这里使得。”赵昊却笑道:“不信你问叔阳,他三师兄的大哥王元驭,跟我素来兄弟相称,大家都很舒服的。”
他已经通过王盟主避而不见,却留信致意之事,大概摸透了这两大家族长辈的心理。
既认可这种师徒关系,又尴尬于这种关系,或者还拉不下脸来,跟他平辈相交吧。
但本公子父子想在苏州站稳脚跟,离不开太仓王家和无锡华家的帮衬啊!
所以识时务的赵公子又祭出了‘各论各的’大法,跟弟子的哥哥称兄道弟,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华叔阳也正色对华仲亨道:“二哥,你又不是我科学门的人,不用跟着套近乎。”
差点没把个华二公子活活噎死,感情我愿意装孙子啊。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弟弟动不动就开嘲讽,略一调整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然后他向赵守正行了晚辈礼……其实两人也差不了几岁,华仲亨还觉着自己赚老大便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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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礼过后,四人便撑伞往衙门里走,赵昊笑问道:“人呢?”
“还在里头不肯出来。”华仲亨有些哭笑不得道:“坐牢坐上瘾的,这位还是头一个。”
“……”赵守正闻言暗暗吃惊。他万没想到,儿子口中所谓的高人,居然是个囚犯。
“也许对他来说,牢里的日子更舒坦吧。”赵昊轻叹一声。
万历三大怪,自己眼看要收集到两个了。也不知道集齐三个能不能召唤出神龙来。
“不过博士,”华仲亨轻声提醒赵昊道:“这人可犯过疯病。”
‘我靠,还是个疯子……’赵守正又倒吸口冷气。
“不是好了吗?”赵昊却无所谓道。
“这二年是跟好人一样了,谁知道这里还管不管用。”华仲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没事儿。”赵昊笑道:“人家脑子再不好使,也不是常人可比的。”
“他到底犯的什么罪?”赵守正好奇问道。
“发狂时误杀妻子。”华仲亨轻声道。
“嘶……”赵守正感觉自己的舌头要变成蛇信子了,终于忍不住把儿子拉到一旁,小声问道:“儿子,没人可请了吗?万一这位将来再发狂,伤到咱爷们怎么办?”
“放心,他的狂病已经好了。”赵昊轻声安慰赵守正一句,又叹口气道:“何况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跟咱们走呢。”
“我儿好像从来不强求别人啊。”赵守正奇怪问道:“到底是谁,对你吸引力这么大?”
便听赵昊用一种轻松却又郑重的语气道:
“因为他是徐文长啊……”
“哦,徐文长啊。”赵守正登时满脸惊喜,马上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我儿,这事儿干得仁义!”
“就知道父亲会这么想。”赵昊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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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人人都爱的徐文长啊。
那可是大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青藤先生呀……
那可是抗倭胜利的头号幕后功臣,神机妙算安东南的军师徐渭呐!
但命运就是这样的操蛋。
明明才华满腹、天下无双,却八试不第,终身不能中举……
明明驱逐倭寇、功高盖世,却非但得不到应有的褒赏,反倒受胡宗宪牵连,被活活逼疯!
赵昊依然清晰记得,上辈子看他那篇自为墓志铭时,哪怕相隔四百年,都能清晰感到受那彻骨的绝望与愤懑……
给自己写完墓志铭后,徐渭便拔下壁柱上的铁钉击入耳窍,登时流血如迸,医治数月才痊愈。
后又用椎击**,也未死。
如此反复发作,反复自杀有九次之多,却每次都活了过来……
但长久的疯癫,终究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嘉靖四十五年,徐渭在又一次狂病发作中,失手杀死了继妻张氏。
他也因此被关入了监牢。
山阴知县调查发现,张氏与外人有染,加上他发病时无法自控,本欲从轻发落。
但张氏娘家有钱有势,不断向官府施压,还威胁要京控……也就是到南京刑部告状。
山阴知县唯恐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便判处他长期监禁。
后来,在朝中为官的同乡们,为他的安全和健康考虑,又将他活动到南京刑部大牢服刑,至今已有一年半时间了。
赵昊早就打定主意,要营救徐渭。
哪怕不带任何功利色彩,他也愿意做这件事。
何况在另一段历史上,徐渭在万历元年大赦天下时出狱后,还给三边总督吴兑当过幕僚。
又经戚继光介绍,到辽东李成梁处,教授其子李如松兵法……十年后,李如松正是用他教的兵法,在朝鲜战场上,又狠揍了日本鬼子一通。
四十八岁的徐渭,距离老不中用还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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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昊早就默默展开了他的营救。
去岁老哥哥赵锦上任贵州巡抚时,赵昊便推荐他趁着无人问津,延聘昔日胡宗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