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着也好,如今胜哥儿也大了,家中有些事也好教他接管了。”钱老夫人瞧着钱胜:“胜儿,你也不要一门心思死读书,该出去走走,好长些见识,书读多了反而识不清做人的道理,不要只晓得为官做宰,不晓得做人好歹。”
“曾祖母的话胜儿记下了,”钱胜恭敬应下。
钱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在床上躺下之后,她开口道:“世海,你去厨房给我煮碗粟米粥来,要稀些,要你亲手煮的。”
钱世海哪有不从的道理?忙应了一声去了。
钱老夫人拉着云娇的手:“娇儿,婆奶奶还有话要叮嘱你。”
“婆奶奶你说,云娇听着。”云娇乖巧依在她身边。
“婆奶奶没福气替你选夫婿,”钱老夫人爱怜的瞧着她:“你记住了,往后你选夫婿,得选个称心如意的,最好不要是个读书人,这男子书读的多了心眼便多了,越是有出息便越靠不住,相较之下,还是习武之人要仗义守信些。”
云娇笑了笑:“婆奶奶的话,娇儿记下了。”
心中却有些苦涩,父亲那般人,她的亲事又如何由得她自己做主?
“你可是怕你父亲不允?我同你说,就是婆奶奶不在了,你舅舅与姨母们也能作证,他把言欢将你娘贬妻为妾,在我钱家儿女面前,他八辈子也抬不起头来。”钱老夫人脸色一板:“他若是敢逼你嫁你不愿之人,你便同他说要去御前敲登闻鼓,替母鸣冤,看他还敢!”
“你婆奶奶拿这事作伐,可约束了你父亲半辈子了,这回可好了,又将绝招传给外孙女,把言欢怕是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三姨母笑着插了一句。
众人都笑了起来,屋内气氛顿时松快了许多,姨母们都随意说笑起来。
云娇瞧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模样,也跟着一同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了,已经有多久不曾见到这般情形了?若是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是多么的好?
钱世海很快端来了滚烫的粟米粥。
“你喂我,”钱老夫人看着钱世海。
钱世海点头,搅动着勺子将粥吹的凉一些。
“娘,不孝儿回来了!”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唤。
钱老夫人猛地坐直了身子,喜道:“世林,是世林回来了!”
帘子一打,钱世林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他生的高瘦,与钱世江最为相似,后头跟着他的长子钱香义,长孙钱疏。
“儿子给娘磕头了!”
“孙子给祖母磕头了!”
“重孙子给曾祖母磕头了!”
祖孙三代对着钱老夫人,直直的跪了下去,一个头齐齐的深深的磕在地上。
云娇看的泪眼朦胧,大渊朝人重后,外祖母此生历经多番磨难,几番白发人送黑发人,能有今朝,见到嫡嫡亲亲的重孙子跪在跟前,便不是记在她名下,那也是真真切切肉上生的肉,心中定然是无比宽慰的吧。
“好好好,快些起来,”钱老夫人老泪纵横,又哭又笑:“不曾想我到临了还能见到我的重孙子,便是死也瞑目了,疏儿快到我跟前来,让太奶奶好好瞧瞧。”
“娘,快别这么说,您还要长命百岁让儿子好好孝敬您呢!”钱世林忙拉着孙子走上前。
钱疏才七岁,便已是彬彬有礼,十分有教养,瞧着钱老夫人:“太奶奶,你好好养身体,待你好了,疏儿接你去我家住好不好?”
“好好好,”钱老夫人忙叠声应下,又瞧着钱世林:“你父亲如何说的,可许你给我送终?”
钱世林的伯母也就是养母已经去了,如今只余下一个伯父,也是养父。
当初钱老太爷弥留之际,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叫世林来送终,他怕自己哥哥寒心,说既然已过继给人家承嗣,就不得回来给亲生父母送终,否则太不地道。
因着是老太爷的遗命,钱老夫人也不好违拗,便由着他了。
可如今,她命不久矣,想想待她去了,送终之时连个亲孙子都不得,戴红帽的更是不正宗,钱胜毕竟不是香山的孩子,钱老夫人想到身后事不免心有戚戚焉。
在大渊朝,人过世后,儿女孙子辈的,都是一身白从头到脚,儿子孙子腰间系着粗麻,女儿儿媳戴长孝帽,孝帽后后有白布披散开来,上绑有粗麻数根,谓之披麻戴孝。
只有重孙辈的,穿一身红孝,戴红帽。
大渊朝,只要是重孙辈的男儿一落地,便要做得个大红的小马褂,给曾祖辈的老人家,待曾祖百年终老之后,塞在寿衣袖口中带走,听闻这便是老人在黄泉路与阎王殿上的底气。
还有个传闻,说只要身后事有重孙子穿了红孝,到阎王跟前都无需下跪,处处高旁的鬼一等,便连吃饭都比旁人多两个菜。
事到如今,钱老夫人自然是想办身后事时有个穿红孝的。
“娘,您放心,我那边娘在世时常念您的好,说若不是您她今生都不得这般安生的日子过,”钱世林上前解释:“我此番过来,我那边的爹也嘱咐我,好好陪着您老,待您身子好些了将您接过去,给您养老送终。”
其实,原话不是这般,原话便是那头听闻钱老夫人不行了,让他赶着来送终的,是以他才带来了长子长孙。
钱老夫人笑得开怀:“如此甚好,世林,你喂我吃些粥。”
钱世林接过钱世海手中的碗,细心体贴的给老母亲喂粥。
吃了约有大半碗,钱老夫人摆了摆手:“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