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眼看到顾蘅几乎没了血色的脸,元凌真人更是又气又急:“顾书言是摆设吗!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你吗!”
顾蘅眸子微凝,浅笑道:“你急个什么?修行都修到哪里去了?”
“你还说我!你的修行呢!你识人的能耐呢!竟能着了道儿!”元凌真人十几年没动的肝火,一股脑地爆发。
顾蘅闻言,淡漠的脸上有了些许暖意,望向元凌真人的目光也温了许多。
“所以,我才来寻你帮忙啊,师妹。”顾蘅笑道。
已经有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
元凌真人僵成了一尊塑像。
“你……你……”她“你”了半晌,也说不囫囵一句话,眼圈却已经微微泛红。
“好了。挺大的人了,别再哭鼻子,可就丢人了。”顾蘅竟好心情地伸手摸了摸元凌真人的脑袋,一如当初面对刚拜入师父门下,才不足十岁的小师妹。
元凌真人大窘,慌忙躲开顾蘅作怪的手。
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小女孩儿,顾蘅也不再是那个让她仰望的大师姐。这样的亲昵,让元凌有种古怪的违和感,却又有一股子暖意在胸中萦绕。
顾蘅含笑瞧着她:“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算计。是我自己下的。”
元凌真人再次僵住,半张着嘴巴,再没有了世外高人的卓然风姿。
“你疯了!自己给自己下毒!”她大声斥着顾蘅。
顾蘅也不急,疲惫地闭上眼睛,轻道:“我没疯。我有我的缘故。”
元凌真人快被她气疯,可见她这副模样,更觉得心疼,忍着怒意,搀扶着她,斜倚在榻上。
顾蘅抿了两口安神的茶,脸颊上方有了一丝红润。
她放下茶盏,抬眸,看着一直守在榻边的元凌,笑了笑:“你放心,暂时死不了。”
元凌怒瞪她,却听她紧接着又道:“不过,大概也熬不了多久了。”
你这是让我放心呢!元凌气结。
顾蘅笑。
“你还笑得出来!”元凌恨道。
顾蘅霎了霎眼,“有师妹你在,我才能笑得出来啊。”
“我不会管你!”元凌冷道。
顾蘅依旧笑着:“你不会管我,但不会不管师父。”
师父!
元凌的目光登时投向顾蘅的左胸口处。
“师父她怎么了?”她急问道。
“师父的神魂还凝驻在我这里。”顾蘅点点自己的胸口。
“不过,你到时候得亲自入宫,接走师父的神魂,师父这一趟功德才算圆满。”顾蘅又道。
“什么意思?”元凌面有疑色。
师父的修为已经化神。修仙讲究的是炼j-i,ng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合虚,炼虚合道的步骤,以师父当年的修为,已经是炼神合虚,一旦成功,最后破碎虚空、合于天道,便臻化境。
这十六年来,师父的神魂封在顾蘅的身体里,维系着顾蘅的生命,对师父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修炼?
“我要入宫了,”顾蘅道,“若我料的不错,昏君三日之内就会迎我入宫。”
三日!
元凌真人再次被惊着了。她也是个聪明的,又极了解顾蘅,一想便猜了个大概。
“你对自己下毒,就是为了早些入宫?”她问道。
顾蘅苦笑。
“你就那么急着去任由那昏君……”元凌真人一滞,说不下去了。
顾蘅笑得浑不在意,“我近来总是吐血,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再不抓紧些,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从小到大,从拜入师门认识这位大师姐到如今,元凌几乎从没见她一次说过这么多的话,还这么的……接地气。
在她的记忆之中,她的大师姐,从来都是姿态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什么都难不住她,什么都不会让她的情绪有巨大的起伏波动,她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就算是当初,她必须立时死去,来开启这盘绵延前世今生的棋局的时候,她也从没这样的……无助。
这不是她熟悉的大师姐。
她的大师姐从来孤傲,绝不会向包括她在内的任何人示弱,更不屑于这般的絮叨啰嗦。
能让她如此的,唯有一种可能:她是真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元凌有些慌了。
“师父说过,你这一世会活到十八岁!你不可能现在就……”元凌大声道。
十八载生命,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太过短暂。但元凌清楚顾蘅的执念与打算,为了那个女子,搭进去一切的执念与打算,甚至把师父也牵连了进去。
对于顾蘅当年疯狂的决定,元凌直到今日都是不认同的。她甚至在暗地里抱怨过大师姐的自作自受。
不管心里有着怎样的腹诽,顾蘅如今十六岁,还有将近两年的光y-in才会……
元凌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原以为还能看着这么折腾一年多的大师姐,生命就要消耗殆尽……
顾蘅很疲惫,她已经不是前世的齐映月,身为一个不会分毫武功的弱女子,夜半三更地溜出城来,实在不是一桩易事。
从顾府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j-i,ng力。
她倦倦地闭上眼睛,仿佛都无力再睁开来。
“缠绵病榻,也是十八年。”她说。
元凌半晌没言语。
“你生恐一病不起,所以对自己用了毒,让那昏君以为你在宫外很危险,急于接你入宫。若你以现在的状态入宫,说不定入了宫,就病倒了,再也做不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