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南宋的繁华有七、八成成建立在它那发达的商贸活动上……那么这商贸的发达倒是依然有七、八成要归功于海上贸易。
南宋的朝廷之所以能够高薪养士,之所以能够在毫无管制的土地兼并之下养得起大量的流民,靠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商业活动所带来的税收……而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海贸的商税。
不过尽管大海商们富可敌国,但其多半却不被主流阶层所接受,而达官贵人也甚少插手这个领域。
买扑制曲厂坊、买扑盐铁生产,又或是开个酒楼甚至只是种田养桑对于贵人们的吸引力都要比出海强!
至于为什么……那多半是因为海贸的风险太高。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海贸的利润非常丰厚,但这也是个高风险高投入的行当。
一艘船再加上一船货差不多就能榨干一个中等富豪的全部家当了。若是这艘船完好归来那么倒还好说,若是出了点什么意外那不仅要承担船、货的损失,甚至还要搭上好几条自家人的性命!
读书人都讲究中庸,这种赌命的事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回去干的,用后世的话来讲这些人的投资风格属于风险厌恶型——毕竟达官贵人们靠着手中的权利就能安稳的享受荣华富贵,何苦冒这份险呢?
而对于南方沿海的小地主们就不是这样了……
想投资土地?
抱歉,在南宋这个土地兼并愈演愈烈的时代,小地主们土地兼并的对手不再是贫弱的自耕农,而是一个个背靠实权人物的大地主!而小地主们也不再是吃虾米的鱼,而是变成了被大鱼吃的小鱼。
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地主们能保住自己的祖产不被兼并都已经很困难了,有如何能够反过来扩大自己的土地呢?
而这些小地主通过经营桑蚕、棉糖等生意多多少少攒下了一笔财富,而想要进一步扩张自己的生意那就必须购买更多的土地……这样就进入了死循环。
为了跳出这个死循环,不少小地主阶级开始尝试着进军海贸领域……而后逐渐尝到些甜头后又再次扩大海贸规模,这样一来从事海贸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这才成就了南宋那繁荣盛极的海贸经济。
海商无论大小都是以宗族为单位的,出去跑船的绝大多数都是自家的子弟,剩下的就算不是自家子弟也都是十里八乡的熟人……
以宗族为单位的好处就是能够大大的提高船员们的凝聚力,至少不会出现船放出去之后连船带人统统消失的糗事。
不过从古至今中国人其实都很清楚人与人之间的竞争究竟有多么激烈,所以当宗族势力成为主体之后,那么对外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的凶残。
即便在后世,没有进入新千年之前依然会有以宗族势力为骨干的村落级别的群殴……有的是为了争夺水源,有的是为了争夺其他东西,而一旦发动了群殴那么死伤几个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而在古代这种事基本上就属于民不举官不究,几个族老凑在一起商量个结果就算给了公道了。
那么当这种争斗来到了海上……
……其残酷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说这个年代跑海的基本都是提着头去搏富贵的!即便是不用亲自去跑海的领导者身上也带着股江洋大盗般的狠厉。
对于官府势力,海商们基本都带着那么点畏惧和不屑。
畏惧的心态多少跟占山为王的那些土匪的心态差不多,而不屑……则是有些“天高皇帝远”的因素在里面。
但无论如何,毕竟土地才是中国人的根,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有海商举家逃往海外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复杂的心态,当黄相爷的请帖分发到这些人的手上时,海商们多半会卖个面子给黄相爷。
到了宴会当天,基本上有头有脸的海商都亲自出席了,就算没亲自到的也多半有家族内的重要人物到场。
当肖恒来到会场的时候,发现有件很奇怪的事——在场的海商隐隐分成三个阵营,其中一个阵营人数及多但比较松散,而相对的那个阵营则人数较少但联系很紧密,最后的则是三三两两的游离余这两大阵营之外的群体。
肖恒并没有着急下场,而是在一边暗中观察起来。
不出所料的,那两大阵营分别是以蒲家为首的南洋派和以关家为首的东洋派系。
“呦?这不是肖公子吗?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就在肖恒观察着别人的时候,也有人找上了他。
“关公子。”肖恒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那皮肤黝黑的关公子也拱手回礼……可以看得出关公子行礼的姿势比肖恒还生硬些,似乎并不熟悉这边的礼节。
“今日我不过是来帮忙的,顺便借着黄相爷的面子卖点东西罢了,怎么好反客为主?”肖恒解释道,“倒是关公子你为何没去招呼其他人?今日可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人脉……我不需要。”关公子淡淡的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肖恒却是忽有所感。
这关公子明显带有日本血统,想来应该属于庶出或者连庶出都不如,在关家的地位自然有些尴尬……以这种身份可是连拓展人脉的资格都没有的,毕竟他也得避嫌。
“不知关公子对这新兜罗绵怎么看?”肖恒并没有戳穿他的尴尬,而是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新兜罗绵……此物不是兜罗绵。”关公子本身就跑过很多年海,对于木棉自然不陌生。木棉与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