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早食,重断端进屋内,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竟从侍妖的手中讨了早食来,要去喂床榻之上的小龙王。
容千戟被重断抱起来的时候,人还没睡醒,未敛去的鳞片冰得重断怀中一凉,龙尾也已化作蛟尾,蜷起来藏在身后。
他迷糊着将脸埋进重断怀里的那一瞬间,蛟尾动了动,绕上重断的一条腿。
重断痒得险些将怀里的容千戟跌了出去。
好痒!
他忽然有些不想撒手,不自觉低下头,嗅到容千戟颈项间一股柔软的仙气,干净灵澈。
大抵是重断身上杀孽魔气太重,容千戟缓缓睁开眼,蛟尾还是未放开,只是牢牢地缠着,没由来地弯眸一笑。
连带着他眼下那颗朱砂痣也跟着变窄,猩红艳丽,好似印刻在重断的眉间。
“你,”重断完全愣住了,“醒了。”
容千戟没搭理他,一身龙性的慵懒之气,将眼睛闭上了,轻声道:“重靖……我好不容易又梦到你一回,就不能也朝我笑笑么?”
只那一瞬间。
重断收敛了浑身掩不去的戾气,唇角僵硬着,明显能察觉到腰间那把斩龙戟似乎又裂了声响。
这个容千戟,一会儿讲他夜里化作白虎原身,一会儿又叫他不知道的姓名……
还求他笑。
重断接不上话来,施法让容千戟又进入了睡眠,把人悄悄放回了龙床,踱步出寝殿之内,临走时吩咐那守着的蟹姐儿,今日容他多睡。
天宫顷刻间,朔日飞雪。
唐翦负责镇守南天门多日,派人匆匆来报,说天界大乱,人间塌庙,各地急需龙王镇压。
重断无法,风风火火地入了龙王寝宫。
容千戟正醒着,站在檀木阔塌之上,去取那橱内的鹤氅。
重断一步并作几步过去,伸手撩开容千戟的衣襟,后者一惊,却无任何防备,连躲也未躲,惹得重断硬生生止了化有魔气的手,厉色道:“你竟是躲也不躲么!”
“我体内只一颗龙珠还算珍贵,”容千戟淡然,“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重断眉头一跳,冷声道:“要你龙珠有何用处?”
“那你解我衣衫……”
容千戟此言一出,生生憋住喉头的话,白净的脸庞涨得绯红,完全不敢相信如今眼前冷淡非常的人是每夜朝他撒娇弄爪的白虎,时间一长,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第十三章
“容千戟。”
重断忽然开了口,眼瞳里情绪晦暗不明,“你可曾听过天界传言你我二人之事?”
抚着手腕边淡青鳞片的容千戟有些愣,不解道:“未曾。”
他消息闭塞,哪儿能听到什么传言,只能从侍从的言行举止猜出些许,不过就是那些他昏庸凉薄的事,说他不配为帝,说他自私自利……
可未有人知,当年老龙王屠杀白虎一族满门之后,他虽年幼,是怎样踏遍人间山河去寻重断,年过十岁后又是怎样在天宫为白虎一族翻案,直到那日重断带兵攻入天宫,他也是先遣散了各路护驾仙神,允了他们各自逃难。
他容千戟贵为天界龙王,不得逃,不得降,只能镇守最后的一片净土,并与此共存亡。
千算万算,他未曾料到,重断似乎是已忘了他。
可是他的心上人,并未取他性命,并未将他龙珠剖出祭天,而是将他养在龙宫,寸寸折磨,又予他偶然温柔。
他在一时间听到“你我二人”,胸腔之中急促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终究是抵不过好奇之心,问他:“是何事?”
重断负手而立,身后的猩红披帛被穿堂风卷了边角,他看着容千戟原本黯淡的眼神变得澄澈有光,胸腔忽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垂下眼,哑声道:“走罢。”
第二回 下到人间,由于自身受损法力不够,容千戟化了小蛟,被唐翦拿锦盒装了起来,携带于身,哪知方才出了南天门半步,重断化的一股劲风卷停在跟前,空中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小龙王交予我。”
唐翦犯了难,他打心眼里是疼这小龙王的,但不知重断要这锦盒有何用处,便多问了句:“你可看得好他?”
说交就交,这小龙王要是出了半分差池,将军心里可有个数?
将军是不知晓自己与小龙王的前尘往事,可他唐翦为心神,是将小龙王一颗玲珑真心窥探得一清二楚,历历过往,了然于心。
重断没由来地烦躁,施法夺过唐翦怀中锦盒,狂风卷袭而过,他驭云八千里,先一步踏入了人界。
天宫一季未过,而人间已在同时迎来了第十年的冬至。
这人间十年未有龙王供奉,民间传言说天帝已死,不久三界即将大乱,众生藜藿危矣。
不知谁先挑起的恐慌,从皇城开例,各地百姓纷纷进了当地最大的天宫庙,渴望着祈福消灾,人界永昌,都等着龙王来平定世间震荡。
“唰——”天宫庙前扫地的小僧握过一柄竹节。
他正将落灰赶到树荫下去,却不料冬日的午后来得过猛,刺得他“哎哟”一声扔掉竹节,急忙去遮捂住眼,却只见指缝之间泄入天边阵阵金光……
重断正立于一处山脉的云端,早早施下障眼法罩住自身,托出锦盒中的小蛟,任他在自己掌心化作人形。
容千戟醒的时候正靠在重断的怀里,他一愣神,睁眼环视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