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是些过去的事，”他收回了目光，落到我脸上，“如今我们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我无言以对。话虽如此，但我无可避免地对他们生出些心疼来。

他觉出我的低落，“再难过也是过去了，现在我们高兴还来不及。”说着，轻轻晃了晃我们交握的手，哄道:“你也高兴一点，嗯？”

我点点头，将他的手回握得更紧了些。

马车停在了望仙阁前。

我抬首望去，“来此处做什么？”

望仙阁有九层，站在阁顶足够俯瞰整座央城。

他牵起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似往常的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望仙阁中分外安静，灯火昏昏。烛火在一旁宁静地燃着，仅够照着眼前的路，权作指引。

意闲的掌心暖意融融，领着我沿那木阶蜿蜒而上。我倒不需费心去辨脚下的路，只跟着他便好，其他都无需担心。

登上第九层，一眼便从那大开的窗望到了外边——近处的天全暗下来了，只剩下遥远的天际还有几抹绚烂余霞。

阁中，有一人隐在昏黄中，早已候在那里。身侧的桌案上摆着三只灵巧的兔子灯。

我试探着唤道:“景游？”

“哥哥。“那人影动了动，站起身来。冷峻的面容逐渐被勾勒出来，又被烛火裹上一层柔和。

“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我做的灯。”

“灯？”我走了过去，将桌上的一只提到前来，打量了一番，“这个么？”这三只确实要比之前的都好。

他将别两个也往我这边摆了摆，正好又与我提着的这个挨挤到一块，“还有。“

“还有？”

“嗯，”他似是笑了笑，唇边有个极小的弧，“你先前说时便想做给你瞧了，只是没想到……”他指了指桌上那三只白团，“你喜欢它们。”

想到路上意闲与我说过的话，我忽然间有了些猜测。

“你来。”他牵过我，将我带到那个大开的窗边。

俯瞰去，城中灯火初上，一派繁华景象。

但辉煌灯火间，街头巷尾忽地见了些微弱星点。

“这是……”

我讶然，但未及回头细问，便看见那些星点慢慢飘了起来，越来越多，越升越高。离了城中灯明的掩盖，这些星点渐渐明晰——

天灯陆陆续续升起，一盏一盏，衬着璀璨灯火，掺入人间红尘，又飞向辽远夜空。

满城飞灯。

星灯交辉，闪耀铺满整座央城的上空，又尽数汇进眼底。

我被撼得说不出话来。

“我曾经用它们来许愿，现在愿望实现了。”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但我还欠你一场灯火。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云杏庄里他脚边堆满的细竹条，福至心灵，“……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嗯。”他深邃的眼眸中缀着远处星火，一闪一闪，沉沉暗潮流淌其中，“对不起，夜寒路黑，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

我一怔，突然想到了我们三人这兜转的一路。一开始我便不曾看清过脚下，只凭着一股莽撞爱意跌撞而行，将他们一齐拖入深渊；又因着受了痛便不敢再前，决意将他们抛下。但峰回路转，再来时，幸有他们提灯相接，迎我入怀，让我不需再在黑暗里踟蹰挣扎。

有人从身后拥我入怀，“往后余生，你前方的路，我们必定相随，提灯相照。”

十指交扣，身旁有人低声道:“人世百年，但灯火万家，万望并肩。”

“……好。“我哑声道。

飞灯遥遥，映着夜空中迢远的星河。星月同辉，亘古未移。

前世的悔憾早已消散，感激与眷恋更如漫天闪烁的星火盈满心间。